铅云压得箭楼飞檐垂首,林小川蹲在斑驳的城砖上,指尖的柳叶正滋滋冒着黑锈。三天前他在西直门外捡回这片叶子时,叶脉里的汞斑还只有针尖大,此刻已蔓延成蛛网般的灰紫色。
"第四批巡城队该换班了。"吕四娘的蒙面巾被夜露浸得发潮,她解下时带起一片皮屑,露出右颊新月形的灼伤——那是昨夜用血梅镖硬接星芒链时溅上的。
护城河传来"扑棱"声,又一条锦鲤肚皮朝上漂过。苏挽晴的焦尾琴突然发出破音,七根冰蚕丝弦同时绷成直线:"东直门外的义庄……昨夜又少了三具棺木。"
林小川用剑尖挑起浮尸,腐肉下的星芒石碎片闪过冷光。那些菱形晶体正随着尸体的起伏微微震颤,像极了他在钦天监密档里见过的星图残片。
"不是炼丹。"他用剑鞘敲了敲城墙裂缝,那里渗出的砖灰竟泛着金属光泽,"慕容雪在养一种……活的星脉。"
吕四娘突然按住他手背,力道大得惊人。她的指尖正沿着他腕间的旧疤摩挲,那是三年前他们夜探太医院时,他为替她挡刀留下的月牙形伤口。
"你闻。"她突然扯开腰间的香囊,里面的避毒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,"这雾里有吕氏血咒的味道。"
远处传来东直门的梆子声,三更天的梆子竟敲得格外急促。苏挽晴的琴弦突然割断一缕垂落的雾丝,那雾丝落地时发出蛇吐信般的"嘶嘶"声:"西直门的孕妇……都是各州府送来的秀女。"
林小川瞳孔骤缩。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,七名秀女的档案上都盖着钦天监的朱砂印,最末那位来自扬州的女子,籍贯栏里赫然写着"原居吕巷"。
"吕四娘,你锁骨的梅花烙……"他突然伸手去掀她衣领,却被她反手扣住脉门。两人在箭垛上旋了半圈,她的血梅镖擦着他耳际钉入城墙,尾羽还在簌簌颤动。
"别碰那里!"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,月光劈开云隙的刹那,林小川看见她颈间渗出的黑血,正沿着烙痕绘出微型星图。
鼓楼的钟声撞碎雾霭时,林小川终于看清龙辇上的少年天子。那张十六岁的面孔上涂着厚厚的铅粉,却遮不住眼底的汞青色,他仰头吞下丹丸的动作,像极了御花园里那些争食的锦鲤。
"国师何在?"少年的声音带着金属共鸣,九声钟响过后,他额间的星纹突然亮起,如同一把插入夜空的匕首。
慕容雪从雾中走来时,七道星芒链正缠在七个女子颈间。林小川认出她们就是档案上的秀女,此刻却都睁着空洞的眼睛,锁骨处的梅花烙正在渗出金粉,那是星脉大阵启动的征兆。
"吕姑娘的血脉果然精纯。"慕容雪抬手轻挥,最近的秀女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,她的指甲变成三寸长的晶状物,尖端跳动着星芒,"当年你祖父用二十七个吕氏女婴祭阵,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。"
吕四娘的血梅镖已在掌心捏出凹痕。她想起十岁那年,乳母临死前塞进她手里的碎银,上面刻着半朵梅花,原来从她出生起,就注定是星脉大阵里的一枚活棋子。
"放开她们!"她纵身跃下箭楼,七枚血梅镖呈北斗之势射出。然而暗器在触及秀女的瞬间突然转向,其中一枚竟擦着林小川咽喉飞过,在城墙上刻出寸深的痕迹。
"是血契。"苏挽晴的琴弦割破指尖,鲜血在焦尾琴上绘出流动的星图,"她们的命魂被炼成了阵眼,除非切断与慕容雪的血脉联系……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