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只手曾阵斩楚州大将,此刻却虚弱得像个垂暮老人。
帐外突然骚动起来,哭喊声与咒骂交织。
一个满脸是血的亲兵跌撞进来:"报...后军在抢粮,说要逃命...刚斩了几个..."
高擎天猛地起身,眼前却一阵发黑。
高强度的战斗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让他身体到了极限。
"都出去。"他突然道,声音嘶哑,"铁算盘留下。"
众人面面相觑,但还是陆续退出大帐。
红娘子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,染血的帕子攥得死紧。
帐内重归寂静,高擎天颓然跌坐在木箱上,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。
"老铁,"他嗓音沙哑,"踏天他..."
铁算盘蹲身查看伤势,手指在李踏天胸前绷带上沾了血。
"伤口见骨..."他眉头紧锁,"若星夜赶回枝江县,或许还来得及。"
高擎天双手抱头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作为主帅,此刻分兵实乃大忌会动摇军心;
但作为兄弟,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李踏天死去。
"天王,"
铁算盘声音更低了,"给我二十亲兵,扮作斥候分批潜行。两个时辰必到县城。"
"二十人..."高擎天喃喃道,"会不会太显眼?"
铁算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:"可走鹰嘴崖小道,分三批走。"
终于,他重重地一点头:"去吧。挑最可靠的弟兄,现在就出发。"
铁算盘大喜:"属下这就去安排!"
他匆匆退出大帐,很快,外面传来挑选人马的动静。
高擎天独自站在帐中,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他走到帐门口,掀开布帘一角。
远处三里外,张克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而他的大营却已乱象初现。
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,不时有人指向铁算盘正在集结的队伍。
二十亲兵虽然不多,但在数万双惊惶的眼睛里,这就是溃逃的先兆。
"天王!"老酸儒踉跄奔来,衣冠不整,
"不好了!红娘子和黑鹞子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行装了!他们说...说..."
高擎天心头一沉:"说什么?"
老酸儒擦了擦额头的汗:"说铁算盘带心腹逃了!他们也不能等死..."
高擎天如遭雷击,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。
二十亲兵的撤离,在士兵眼中不是护送伤员,而是主帅亲信带头逃命!
当他冲向中军鼓台时,营中已如沸水般躁动。
有人砸开粮车抢夺干粮,有人解下甲胄扔到一边。
铁算盘离去的马蹄声,此刻化作压垮军心的最后一记重锤。
高擎天知道,这支曾经横扫楚州的大军,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而他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义军首领,
终将尝到了心软的苦果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