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旬接过药丸,吞下。
药丸很苦,苦得让人清醒。
“谢谢。”
他说。
柳无眉挑了挑眉: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韩旬也会说谢谢?”
韩旬不理会她的调侃:“青衣人现在在哪?”
“怎么?急着去送死?”
柳无眉冷笑,“你的毒刚清了一半,现在动手,必死无疑。”
“我不怕死。”
“我怕你死。”
柳无眉说完,似乎意识到失言,别过脸去,“至少不是现在。”
韩旬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,忽然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。
雨声渐小,但天色更暗了。
屋里没有点灯,两人的脸都隐在阴影中,看不清表情。
“你变了。”
柳无眉突然说。
“哪里变了?”
“三年前的韩旬,不会说谢谢,也不会问别人意见。”
柳无眉的声音很轻,“他会直接提剑杀上门去,不管对方是谁。”
韩旬沉默。
她说得对,他变了。
三年的隐居生活,磨平了一些棱角,也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。
比如,有些仗,不必急着打。
比如,有些人,不必急着杀。
比如,有些话,不必急着说。
“青衣人背后有人。”
柳无眉说,“血饮剑不是他能炼成的。”
“谁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柳无眉摇头,“但一定是个可怕的人。能在三年内把青衣人调教成这样...”
韩旬想起青衣人说的“无剑之境”。
那不是青衣人自己的领悟,一定是有人指点。
“我会查清楚。”
他说。
“我们。”
柳无眉纠正道。
韩旬看向她: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从我救你那刻起,就关我的事了。”
柳无眉站起身,走到窗前,“江湖上都说,柳无眉救了韩旬一命,韩旬欠她一条命。”
“我不欠任何人的。”
“你欠我的。”
柳无眉转身,月光透过窗纸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“不只是命。”
韩旬心头一震。
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。
三年前那个雨夜,他离开时,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。
“我...”
“不必说。”
柳无眉打断他,“我来不是为了听道歉的。”
“那为什么?”
“为了这个。”
柳无眉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,放在桌上。
玉佩通体碧绿,上面刻着一个“韩”字。
韩旬瞳孔收缩:“这是...”
“你父亲的遗物。”
柳无眉说,“三年前你走得太急,落在我这里了。”
韩旬拿起玉佩,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。
这块玉佩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,他一直贴身携带。
“谢谢。”
他又说了一遍。
柳无眉摇摇头,走向门口:“三天后,青衣人会在‘听雨楼’见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不知道。但一定很重要。”
柳无眉撑开伞,“我会去查。你好好养伤。”
“小心。”
柳无眉的脚步顿了顿,没有回头,消失在雨幕中。
韩旬握着玉佩,听着渐远的脚步声。
雨又大了,敲打着屋顶,像无数细小的马蹄声。
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:“旬儿,剑是凶器,但握剑的人,可以不是凶人。”
他当时不懂。
现在,似乎懂了一些。
窗外,雨幕中隐约传来铃声。
清脆,悠远,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就在耳边。
韩旬走到窗前,极目远眺。
雨雾朦胧中,似乎有一个身影,撑着红梅伞,腰间系着一串银铃。
铃声渐渐远去,最终消失在雨声中。
韩旬关上窗,回到床上。
肩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,但心里某个地方,却隐隐作痛。
他吹灭蜡烛,在黑暗中躺下。
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,但他却异常清醒。
三天后,听雨楼。
青衣人,以及他背后的人。
韩旬握紧了玉佩。
这一次,他不会手下留情。
夜雨依旧,铃声已远。
但有些东西,一旦响起,就再难忘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