弦柱上的红宝石突然发烫,她的耳畔响起细碎的声音——那是预知的情绪。
张嬷嬷的不屑像团黑雾,红菱的怨毒如针,下首几个乐女的好奇像跳动的烛火。
她垂眸,指尖拨响第一声弦。
清越的琴音如清泉破冰,在栖梧阁里漫开。
沈清欢跟着预知到的情绪调整指法——张嬷嬷爱听端庄的《阳春》,她便加了段宫调;红菱的怨毒刺得她指尖发疼,她便转了商调,清冽如霜;最下首有个小乐女正攥着帕子掉眼泪,她便添了段羽调,温柔得像春风。
乐声渐起渐转,时而如大珠小珠落玉盘,时而如幽咽泉流冰下难。
原本交头接耳的乐女们渐渐安静,张嬷嬷的藤条举到半空忘了落下,红菱的指甲掐进掌心都没察觉。
当最后一个音尾轻轻颤着消散时,栖梧阁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落下的声音。
"好!"最下首的小乐女突然鼓掌,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喝彩。
张嬷嬷的藤条"啪"地掉在地上,她盯着沈清欢怀里的琵琶,声音发颤:"这是......天音琵琶?"
沈清欢垂眸,指尖还在发抖。
她能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被抽走,像被人掏走了块血肉——这是使用天音琵琶的代价。
但此刻满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,前世那些踩在她脸上的脚印,终于要被这琴声碾碎了。
"好个天音琵琶。"红菱的声音像淬了毒,"不过是前朝乐伎的破琴,也配在月夕宴上献丑?"
"放肆!"张嬷嬷突然站起来,藤条重重敲在案上,"萧太后当年最爱的就是天音琵琶!
你当萧太后的耳力是摆设?"
红菱的脸瞬间煞白。
沈清欢抬眼,看见张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——她这才想起,萧太后曾是前朝教坊司的头牌,最恨有人轻慢古乐。
"沈清欢。"张嬷嬷的声音软了些,"明日巳时,带着琵琶去萧太后的别苑。"
乐坊里响起抽气声。
萧太后的别苑,那是多少乐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!
沈清欢福了福身,抱着琵琶下台时,裙角扫过红菱的鞋面。
红菱猛地缩脚,却见沈清欢眼尾的小痣随着笑意扬起,像颗落在雪地里的朱砂。
"叮——"
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响。
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,有人在廊下喊:"不好了!
禁军统领的马车停在乐坊门口了!"
栖梧阁里顿时炸开一片议论。
沈清欢扶着柱子站稳,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——前世的记忆里,禁军统领司墨第一次出现在乐坊,就是在月夕宴后的第二天。
而这一世,他来得似乎更早了些。
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竹帘,透过缝隙,隐约能看见几匹玄色战马的影子。
马颈上的银铃还在响,像在敲着什么命运的节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