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个音消散时,满座寂静。
不知是谁先喝了声彩,刹那间掌声如雷。
萧太后的指节在扶手上扣出白印,勉强笑道:"清欢姑娘这琴艺,当真是......"
"太后。"林师爷突然上前,手里举着块松胶,"方才老奴见沈姑娘的琴弦上沾了这东西,怕是有人动了手脚。
按规矩,乐器不洁,该取消资格。"
沈清欢抚着琵琶弦笑了:"林师爷说的是,只是这松胶......"她指尖挑起弦尾的朱红丝绦,"倒与玉珠妹妹前日调弦时沾的墨渍同色。
妹妹,你前日说林师爷帮你调弦,可曾也用了这松胶?"
玉珠的脸瞬间煞白。
沈清欢从袖中摸出张纸条,上头染着松烟墨的痕迹:"这是我前日在你房外拾到的,林师爷写的"松胶抹弦,坏其琴音",墨色与宫中账册上的一般无二。"
台下一片哗然。
萧太后的脸阴沉如暴雨前的天,刚要发作,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。
"禁军统领之子司墨求见。"
众人回头,便见玄衣男子立在门口,腰间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他扫了眼玉珠,声音如冰锥:"玉珠姑娘真实身份,是萧太后安插在乐坊的细作,专门收集贵胄喜好。
三日前,她还将右相爱听《塞上曲》的消息传给了北境叛将。"
右相"砰"地摔了茶盏:"太后这是何意?"
萧太后猛地站起,翟衣上的珠翠乱颤:"司墨,你莫要血口喷人!"
"血口喷人?"司墨抛出个锦盒,里头是半块虎符,"这是在玉珠房里搜出的,与北境叛将的虎符能合。"
玉珠"扑通"跪地,眼泪砸在青石板上:"太后救我......"
萧太后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她强撑着端起太后的架子:"哀家不知此事......"
"太后可知,方才沈姑娘的琴音里,藏了首《清商怨》?"司墨突然看向沈清欢,目光柔和了些,"那是北境叛将最厌的曲子。
她早料到有人会动她的琴,便借松胶的滞涩,把阴谋弹成了证据。"
满座皆惊。
沈清欢望着萧太后扭曲的脸,心里的弦终于松了些。
她垂眸抚过琵琶,却发现琴弦上的松胶不知何时已被擦净——是方才白璃挤到后台,悄悄替她处理了?
"今日之事,哀家自会彻查。"萧太后的声音发颤,"清欢姑娘琴艺卓绝,乐姬之位非你莫属。"
沈清欢接过乐姬的宫锦时,瞥见林师爷退到角落,对着暗处比了个手势。
她垂眸藏起眼底的冷光——萧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。
夜色渐深,凤栖阁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。
司墨送沈清欢回乐坊时,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"今日你冒险了。"司墨低声道。
沈清欢摸了摸琵琶:"不冒险,怎么钓出背后的鱼?"
她话音刚落,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林师爷带着几个手持木棍的壮汉从阴影里钻出来,灯笼光映得他脸上的疤狰狞如鬼:"沈姑娘,太后请你去慈宁宫坐坐。"
司墨将沈清欢护在身后,玄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沈清欢望着林师爷身后晃动的刀光,指尖轻轻按在琵琶弦上——这一局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