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欢在院门前站定,抬手叩门。
开门的是个粗使婆子,见她穿着乐坊的月白襦裙,立刻要关门:"王大人歇了,明日再来——"
"我是沈清欢。"沈清欢扶住门框,声音里带了三分颤,"求大人救命。"
婆子的手顿住了。
王评委的脚步声从堂屋传来,门"吱呀"一声开了:"沈姑娘?"
沈清欢踉跄着跪下去,袖中碎玉磕在青石板上:"大人,我今日在琴房发现有人动了我的琵琶弦,方才又听说......"她抬头时眼眶泛红,"听说苏大人要保他的人上位,求大人替我做主。"
王评委的喉结动了动,目光扫过她发间夜明珠的幽光:"沈姑娘多心了,老夫断不会......"
"大人的大女儿要嫁礼部侍郎,可是喜事?"沈清欢突然笑了,指尖轻轻抚过发间珠簪,"侍郎府的崔老夫人最是讲究,前日还同长公主说,最厌弃那些收黑钱坏规矩的人家。"
王评委的脸瞬间煞白。
"我沈清欢没别的本事,只会弹琴。"沈清欢慢慢起身,月光落在她肩头,将影子拉得老长,"三日后雅集,我若弹得好,大人秉公评判,是为乐坊立规矩;我若弹得不好......"她瞥了眼堂屋案上未收的珍珠匣子,"大人便是想帮我,也帮不上。"
王评委的手在袖中攥成拳,指节发白:"沈姑娘这是威胁老夫?"
"是提醒。"沈清欢后退两步,发间明珠在夜风中闪了闪,"大人想想,若是雅集之后,长安城里都传"王评委收了苏大人的南海珠,才让那没本事的乐伎占了先"......"她转身要走,又回头补了句,"崔家的聘雁,可还在礼部候着。"
等沈清欢回到乐坊时,月亮已经偏西。
司墨倚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上,见她回来,立刻迎上来:"如何?"
"他的茶盏裂了道缝。"沈清欢摸出袖中明珠,"说话时总去看堂屋的地契匣子。"
云无咎从树后转出来,手里端着温好的姜茶:"裂了缝的茶盏,最是怕热。"
沈清欢接过茶盏,热气熏得眼眶发酸:"明日让白璃往王夫人的绣品里多绣几枝青莲——取"清廉"的意思。"
司墨突然握住她的手,掌心滚烫:"你不该冒险。"
"这是最安全的冒险。"沈清欢反握住他的手,触到他掌心的剑茧,"王评委要的是体面,苏大人给他的是脏钱。
我不过是让他想起,体面比钱贵重。"
更夫敲过三更,乐坊的梆子声远远传来。
沈清欢望着东厢房的窗户——那里住着苏大人的得意门生,郑乐师亲自教了半月的《玉树后庭花》。
"清欢。"云无咎突然开口,目光投向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,"明日卯时三刻,郑乐师会带苏大人的人去练琴房。"
沈清欢将茶盏递给司墨,指尖轻轻拨了拨琵琶弦。
第七根冰弦突然发出清越的颤音,像是回应她的心意。
"让阿福盯着。"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,月光在她身后拖出一道影子,"三日后雅集,该让他们知道......"
"什么是真正的天音。"
次日清晨,乐坊的练琴房飘出《玉树后庭花》的靡靡之音。
郑乐师扶着苏大人的得意门生,指尖在琴弦上划出勾挑,眉梢眼角都是志在必得的笑。
而东墙根下,阿福缩着脖子往墙里塞了个纸团——那是沈清欢昨夜写的,上面只有四个字:
"弦动,音变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