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棱在飞檐下折射出细碎寒光,我贴着朱红宫墙疾步而行,药箱里的碎玉随着步伐不断撞击箱壁。
三日前从庆功宴案底拓下的血莲纹样还揣在袖袋里,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发潮。
绕过太医院后巷时,我故意将药箱摔在青石板上。
守门的两个小太监慌忙来扶,我趁机将淬了蒙汗药的银针扎进他们后颈。
望着瘫软在地的身影,我扯下他们腰间令牌——这是今日第三次更换身份。
密道尽头的暗室本该藏着前朝卷宗,此刻却弥漫着焦糊味。
满地灰烬里残存着半片未烧尽的羊皮,我俯身去捡,指尖刚触到"血莲"二字,纸屑便化作齑粉。
墙角青铜灯台的莲花底座有明显挪动痕迹,昨日来查时分明不是这个角度。
"徐公公,本宫带了止疼膏来。"我叩响西六所最偏的角门,故意将药瓶碰得叮当响。
窗纸后的人影骤然僵直,老太监沙哑的声音裹着寒风:"娘娘请回,老奴犯了腿疾..."
我望着门缝里漏出的崭新皂靴——他今晨当值时穿的还是磨破的灰棉鞋。
积雪突然簌簌落下,我侧身避过檐上坠落的冰锥,袖中金丝却已缠上门栓。
门开刹那,老太监布满老人斑的手正慌忙往枕下塞什么东西,我分明看见一抹血色莲纹。
"您枕下的《地藏经》抄到第几品了?"我笑着逼近,指尖银针寒光凛冽。
老太监突然剧烈咳嗽,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:"娘娘就当可怜老奴...那人抓了我侄孙..."他猛地掀开炕席,露出半截染血的孩童襁褓。
暮色四合时,我蹲在御马监草料堆后往脸上抹锅底灰。
两个喂马的小太监嚼着舌根走过:"...听说叛军营地这几日总丢东西...可不是,吴军师旧部闹着要挖地道..."我将最后一把草药塞进香囊,浓重的马粪味正好掩盖住身上的薄荷气息。
子时的更鼓混着北风传来,我趴在西华门排水渠里,任由污水浸透三重粗布衣。
巡逻侍卫的灯笼扫过沟渠时,怀中药粉遇水蒸腾起淡淡雾气——半刻钟前撒在宫墙外的合欢花粉,此刻该让追来的御犬发情乱窜了。
叛军营地残破的旌旗在月光下像吊死鬼的舌头,我贴着断壁数到第七个帐篷,突然听见土坑里传来压抑的呜咽。
拨开枯草,三具尸体呈品字形倒卧,后颈皆烙着指节大的血莲。
最外侧那具女尸右手紧攥,我掰开她僵硬的手指,半枚玉珏硌得掌心生疼——竟与我药箱里碎玉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更猛烈的北风卷起砂石,我慌忙将玉珏塞进发髻。
起身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,低头看见黄土中露出一角靛蓝粗布。
正要细看,东边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,有人厉喝:"那边草在动!"
我顺势滚进尸堆,将准备好的腐尸粉撒满全身。
脚步声逼近时,怀中药囊突然破裂,二十三种药材混合着尸臭,成功让搜查的叛军捂着鼻子咒骂离开:"真晦气!
又是野狗拖来的乞丐..."
当营地重归死寂,我抖落满身药渣。
绊倒我的那处土坑被月光照得分明,半截靛蓝包裹从浮土中探出头,缠裹的麻绳结扣方式竟与太医院包扎人参的手法如出一辙。
指尖刚触到靛蓝粗布的麻绳结,太医院特有的双环扣系法让我眼皮一跳。
沾着马粪的包裹里散落着几片焦黄信笺,借着月光辨认出"漕运子时"几个字,边角处暗红血莲纹章在夜色里泛着妖异的光——和庆功宴案底拓印的纹样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