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天际刚泛起蟹壳青,青瓦飞檐还浸在浓雾里。
药堂的墨漆匾额下悬着两盏昏黄气死风灯,灯影里浮动着细碎的尘絮。
王掌柜正攥着货单来回踱步,鹿皮靴尖溅上零星药渣。
"仔细着些!"
他忽然顿住脚,眼看着伙计将几箱血竭摞上板车。
粗麻绳勒进木箱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,车辕边拴着的灰驴打了个响鼻,铁掌在青石板上刨出几道白痕。
王掌柜心善,乡亲邻里看病的基本不收诊费,用药也平价。
遇上困难的还多有赊账,已经攒了厚厚一摞的账簿,却也不见他催收。
县上的药铺着实没什么赚头,另寻了条门路。
因为广结善缘,十里八乡的寻到好药都会送来。
他便把年份较高、品相较好的药材炮制好,不定期卖去凤京城。
雾气压着苦香漫过门槛,除了王掌柜和小厮之外,今日乡亲来得尤其多,是另有一桩要事。
“哎,老陈你莫动手。”
周围帮忙的乡亲连忙拦住了跛脚的老陈,不让他沾手。
“一会儿的事,你先略坐坐。”
老陈汗颜,可架不住邻里的热情。
本来想帮把手,却还累着人家给他搬了个条凳,就在铺门口的侧面坐着。
起得太早,小儿子柳哥儿努力想要睁开眼睛,眼皮却仿佛重于千钧。
倚在父亲身上,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。
陈榆站在一旁,背着个硕大的包裹,几乎有半人高。
檐角坠下的露水正巧落在面前,她垂眸望着洇开的水痕,不知在想什么。
一家三口谁都没有开口,默默等着装车。
不多时,小厮拍了拍手,“好了掌柜,全部装车。”
“检查检查,可别半道散开。”
“放心吧您嘞,查了三遍了,绝对出不了事儿。”
老陈连忙起身,离他最近的陈榆下意识凑近一步,搀扶住了他的胳膊。
站定之后,他冲着那王掌柜深躬一礼,“此去我家榆姐儿劳烦王掌柜照顾。”
王掌柜紧走两步,连忙将他扶起,“都是顺道的事儿,别放心上。”
“是啊老王,榆姐儿是大家瞧着长大的,你可得上点心。”
“就是,秋时露重,可不敢让榆姐儿染风寒,妥妥当当送上考场。”
还有个小子高声嚷嚷,“王叔,回头山上寻找了好药,保管连根给你送来。”
王掌柜没好气赏了他个板栗,“臭小子,用你凑热闹。”
他抱拳冲着四方拱手,
“各位还请放心,再不济我也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。
保管榆姐儿无病无灾、精精神神的上考场,这总行了吧?”
“这还像句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