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泼洒在波澜壮阔的梦境海面上。最后一只梦境海妖发出凄厉的嘶鸣,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咸湿的海风中,激起的浪花尚未落下,便被弥漫的紫色雾气吞噬。阿暖踉跄着后退半步,掌心还残留着玉镯碎裂时的冰凉触感,腕间新生的阴阳鱼胎记在暮色中泛着微光,像一枚用月光烙下的封印。
“结束了…… 吗?” 她喃喃自语,睫毛上凝结的海水珠顺着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。不远处的苏挽月正用指尖轻抚镇魂花的花瓣,那抹新出现的紫色纹路在她指尖下流转,如同活物般蜿蜒游动。花瓣边缘泛起的微光映着她紧蹙的眉尖,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涟漪。
长庚站在三人最前方,阴司幡旗斜插在龟裂的海滩上。幡面的骷髅头眼眶里跳动着两簇幽蓝鬼火,本该空洞的眼窝中竟倒映出细碎的符文,像是无数蝌蚪在黑暗中攒动。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击幡杆,金属碰撞声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呢喃,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低语。
逆天命盘悬浮在三人中央,青铜色的盘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,却依然固执地散发着不祥的幽光。盘心的「命格卦象」如同一团燃烧的鬼火,时而聚拢成初代祖师的虚影,时而又散作万千飞灰。阿暖望着那团光影,忽然想起幼时在藏经阁见过的古籍插图 —— 混沌初开时,天地如鸡子,阴阳二气尚未分明,正是这般混沌不清的模样。
“混沌古神虽退……” 苏挽月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,她伸手想要触碰盘面上的留言,指尖却在触及的瞬间感到刺骨的寒意,“但它的诅咒已深入命格……”
长庚忽然低笑一声,骷髅头眼中的鬼火猛地暴涨。“深入命格?” 他转动幡旗,幡面哗啦作响,“依我看,是这逆天命盘本身就藏着鬼。初代祖师若是真有留言,为何非要等海妖覆灭才显现?”
阿暖下意识地按住手腕上的胎记,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感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苏醒。她想起玉镯碎裂时,那道冲天而起的阴阳鱼虚影,还有玉镯主人 —— 那位从未谋面的神秘女子在她识海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:“记住,阴阳相生,亦相克。”
“长庚兄此言差矣。” 苏挽月收回手,镇魂花忽然轻轻震颤,一片带着紫纹的花瓣飘落,恰好落在逆天命盘的裂痕上。花瓣触碰到盘面的瞬间,那些蛛网般的裂纹竟泛起淡淡的金光,“你看这卦象,虽凶兆未消,却隐隐有阴阳流转之象。阿暖腕间的胎记,我花瓣上的紫纹,还有你的幡旗…… 莫不是初代祖师所说的‘阴阳本源’线索?”
长庚沉默片刻,骷髅头眼中的鬼火渐渐平息,化作两团稳定的幽光。他想起刚才战斗最激烈时,阴司幡旗突然自行展开,那些平日里只会哀嚎的怨魂竟齐齐诵起往生咒,硬生生在梦境海妖的利爪下撕开一道口子。当时他只当是幡旗吸收了太多阴气,此刻想来,倒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被唤醒。
海风陡然转急,卷起沙滩上的碎石打在逆天命盘上,发出清脆的叮咚声。盘面上的卦象突然剧烈旋转,初代祖师的虚影再次凝聚,却比刚才更加模糊,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。
“唯有找到天地初开时的「阴阳本源」……” 虚影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三人的骨头上,“方能…… 逆转……”
话音未落,逆天命盘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,三人同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。阿暖在坠落的瞬间看到,苏挽月下意识地将镇魂花护在怀中,长庚则死死抓住阴司幡旗,而她自己的手腕正发出灼热的光芒,阴阳鱼胎记仿佛活了过来,在皮肤下缓缓旋转。
“小心!” 长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,他挥舞幡旗召出一道阴气屏障,却在触及白光的瞬间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。阿暖感到手腕上的胎记越来越烫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她咬紧牙关,想起玉镯主人留下的那句话,试着将灵力注入胎记,竟发现那团阴阳鱼虚影正在吸收她的灵力,化作一道柔和的金光护住周身。
白光散去时,三人已被震出数十丈远。逆天命盘静静地悬浮在原地,盘面上的裂痕更深了,「命格卦象」却诡异地消失了,只留下一片混沌的光影。阿暖挣扎着爬起来,发现手腕上的胎记不再发烫,反而透着一丝凉意,阴阳鱼的图案似乎也淡了些。
苏挽月蹲在地上检查镇魂花,那片落在逆天命盘上的花瓣已经消失不见,剩下的花瓣上紫纹更甚,隐隐组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符文。长庚则皱着眉打量阴司幡旗,幡面上的骷髅头眼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滴血泪,正顺着凹陷的眼眶滑落,在幡面上留下一道诡异的血痕。
“盘面上的卦象没了。” 阿暖轻声说,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逆天命盘上,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。刚才那道白光太过突然,初代祖师的话也只说了一半,“逆转什么?逆转诅咒,还是逆转天命?”
长庚用幡杆戳了戳地面,溅起的沙砾在接触到逆天命盘附近的空气时,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。“管他逆转什么,” 他冷哼一声,骷髅头眼中的血泪突然化作一道黑烟,钻进他的袖口,“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阴阳本源。苏姑娘刚才说的没错,我们身上的变化,多半就是线索。”
苏挽月站起身,镇魂花在她掌心轻轻摇曳,花瓣上的紫纹突然发出微光,指向远处海平线。“你们看,” 她指着那个方向,“花瓣的纹路在指引方向。”
阿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海平线处不知何时升起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晕,像一座架在海天之间的虹桥。她忽然想起玉镯主人留给她的玉简里提到过,天地初开时,阴阳二气交融之处会形成「混沌裂隙」,常有奇景显现,或许就是这般模样。
“混沌裂隙?” 长庚眯起眼睛,骷髅头眼中的幽光骤然变得锐利,“传说那是阴阳未分之地,进去的人九死一生。初代祖师让我们去那种地方找本源,莫不是想让我们送死?”
“未必。” 苏挽月轻抚花瓣,紫纹的光芒越来越强,“你看这纹路,像不像太极图的另一半?阿暖的胎记是阳鱼,我的紫纹是阴鱼,而你的幡旗……” 她顿了顿,看向长庚袖口那道若隐若现的血痕,“恐怕藏着阴阳交汇的秘密。”
长庚下意识地捂住袖口,那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动。他想起小时候师父曾说过,阴司幡旗本是一对,另一支在一位神秘女子手中,那人似乎与阿暖的玉镯有些渊源。难道说,阴阳本源的线索,真的藏在他们三人身上?
海风渐渐平息,梦境海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只有逆天命盘依然散发着混沌的光芒。阿暖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阴阳鱼胎记,又看看苏挽月掌心的镇魂花,忽然意识到,玉镯的消失或许并非结束,而是另一种开始。就像这阴阳鱼,看似残缺,实则互补,只有找到另一半,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。
“我们去看看吧。” 她深吸一口气,海风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,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,“无论前方是什么,总要试试才知道。”
苏挽月点点头,镇魂花的紫纹化作一道流光,射向远处的五彩光晕。长庚沉默片刻,最终还是收起了阴司幡旗,骷髅头眼中的幽光倒映着阿暖腕间的胎记,仿佛两个跨越时空的符号在无声对话。
三人并肩走向海平线,身后的逆天命盘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,盘面上再次浮现出一行细小的符文,却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消失无踪。只有长庚似乎有所察觉,回头望了一眼,却只看到混沌的光芒在暮色中闪烁,如同一只窥视着命运的眼睛。
越靠近五彩光晕,海水的颜色就越奇异。时而呈现出纯粹的黑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;时而又化作极致的白,亮得让人无法直视。阿暖感到手腕上的胎记又开始发烫,这次不再是灼烧感,而是一种温暖的脉动,仿佛在呼应前方的某种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