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苏麦子这个“意外”得来的媳妇,顾沉舟最初的态度是明确的:麻烦。
一个被挽回家庭逼到绝路、试图用一纸几乎作废的婚约束缚了他的烦恼。一个看上去瘦弱胆怯、又敢在众目睽睽下跟他叫板、甚至口出狂言要“碰瓷”他的烦恼。
他同意履行婚约,一部分是军人的责任感作祟(毕竟涉及长辈承诺和组织的隐晦压力),另一部分,进行了一种……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说的、对弱者(?)在绝境中爆发出那种“生”的渴望的……触摸动容?也许吧。
但无论如何,在他最初的设想里,这个苏麦子,应该像大多数逆来顺受的农村贫困一样,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后,会谨小慎微,会依附于他,会努力讨好他,以求得安稳的生活。
然而,现实显然给了他一个巨大的“惊喜”。
这个苏麦子,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!
她确实需要他的庇护,也确实遵守了他定下的“规矩”(至少表面上是这样,没有再试图打探他的私事或介入他的工作)。但她绝非逆来顺受!
她会因为不满伙食而跟他“开家庭会议”,条理大声提出自己的诉求。她会因为别人的挑衅而毫不犹豫地反抗回去,战斗力惊人,像只被惹怒了的小豹子。她还会……那空置多年、冷冰冰的家,折腾得……充满了烟火气?
顾沉舟坐在桌边,表情专注地看着文件,眼角的余光看着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正在沙发边的轮廓。
苏麦子正踮着脚,费力地想把一个刚刷干净的陶罐放到那个她自己编的、歪歪扭扭的置物架上。因为身高不够,因为动作有些笨拙,但很严重。夕阳透过那扇扇子贴了一张面罩照进来,给她瘦削的侧脸贴上了一层温暖的毛茸茸的光晕,连带着她额前几缕紧绷而散落的碎发,都仿佛在闪闪发光。
他想起昨天警卫员小李汇报时,那眉飞色舞诉说她如何“舌战群嫂”的样子,又想起她拿着那张“购物清单”理直气壮向他要钱的样子,还有她的咳嗽不被客气地“请”出里间的样子……
顾沉舟那常年紧绷的嘴角,似乎……奇妙地微不可察地向上扬起关系?随即又迅速抚平。
这女人……
时而看着瘦弱可怜,像只受惊的小兔子;时而又灵动牙利利齿,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;时而又充满活力,像只……不知疲倦的小兔子,总能把日子折腾出点不一样的花样来。
她会为一点点票证而眉开眼笑,同时因为买不到想要的东西而烦恼地直跺脚。她会邻居一个不怀好意的挑衅而因为瞬间炸毛,也可能在看到院子里冒出新芽(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种子种下的)时,那种发自内心的、纯粹的喜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