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齐布腾空跃起,枪杆在沙地上一撑,竟在半空翻了个鹞子翻身,枪尖直刺对方后心。
"好个回马枪!"罗泽南猛地向前探身,却见周宽世突然仰面倒地,背脊几乎贴地,朴刀自下而上反撩,正是一招"铁板桥"。
塔齐布收枪不及,枪杆被刀锋劈中,白蜡杆竟断作两截!校场上响起惊呼,李续宾的手已按在刀镡上。
却见塔齐布在半空拧腰转身,断枪如标枪般掷出,自己稳稳落在三丈开外。
周宽世横刀格开飞来的断枪,正要追击,忽然顿住脚步,塔齐布已从兵器架上抄起两柄虎头双钩。
晨光终于刺破江雾,照得双钩寒光凛冽,周宽世抹了把额前汗水,反手将朴刀插进沙地,从亲兵手中接过两柄短柄铁戟。
场边湘勇的喝彩声如潮水般涌起,惊起江边芦苇丛里的白鹭。
"要见真章了",曾国藩终于开口,声音像浸过湘江水般沉静。
他看见塔齐布双钩交错划出十字寒光,周宽世铁戟如毒龙出洞直取中路。
北派钩法讲究锁拿缠绞,南派戟法则重劈砍突刺,两般兵器撞在一起,竟迸出连串火星。
塔齐布突然变招,左钩虚晃引开铁戟,右钩如毒蛇般咬向对方手腕。
周宽世却似早有预料,铁戟顺势下压,戟枝正卡住钩刃。
两人较力时,沙地上竟被靴跟犁出深沟,塔齐布暴喝一声,蒙古摔跤的功夫使出来,肩膀猛撞对方胸口。
周宽世踉跄后退三步,铁戟顺势横扫,逼得塔齐布仰面折腰。
观武台前的香炉里,三柱线香已燃过半。曾国藩注意到两人甲胄都被汗水浸透,在朝阳下蒸腾着白气。塔齐布的辫子散了,周宽世的绑腿开了,但两双眼睛却亮得骇人。
当塔齐布使出一招"苍鹰搏兔"凌空扑下时,周宽世突然弃了铁戟。
这个湘中汉子竟使出猴形拳,矮身钻过双钩封锁,双手成爪扣向对方脚踝。
塔齐布双钩插地借力,腾空翻了个筋斗,落地时靴底在沙地上擦出两道深痕。
"停!"罗泽南突然起身,校场上两人闻声收势,胸膛剧烈起伏着,却仍保持着攻守架势。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正好散尽。
曾国藩缓步走下观武台,皂靴踏在尚带露水的沙地上。
他先扶起单膝跪地的塔齐布,又拍了拍周宽世结实的肩膀:"塔都司的钩法得关外真传,周把世的南拳已入化境。今日较技,当以平手论。"
江风突然大起来,卷着石鼓书院的晨钟声掠过校场。
三千湘勇的喝彩声震得湘江水泛起涟漪,惊起的水鸟掠过樯橹林立的湘军水师战船,向着初升的朝阳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