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,扫过天京城高耸的城墙。
城内,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萧条冷落,商铺大门紧闭,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在街角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。
天王府内,洪秀全站在"真神台"前,双手颤抖地捧着一份军报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"清妖已围困天京三月有余,东门粮道被断,城中存粮不足半月之用...",洪仁发跪在地上,声音越来越低,"北王旧部又在城中煽动叛乱,昨夜南库遭劫..."
洪秀全猛地将手中军报掷在地上,黄绸龙袍下的身躯微微发抖。"朕乃上帝次子,天下真主!这些清妖竟敢...",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一旁的宫女慌忙递上丝帕。
洪仁达见状,连忙上前:"天王息怒,保重龙体要紧,依臣弟之见,当务之急是召回翼王,如今能解天京之围者,非石达开莫属。"
"石达开?"洪秀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他转身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,思绪回到半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,韦昌辉血洗翼王府,石达开缒城逃脱,他那些无辜的妻儿老小却...
"天王!"洪仁发打断了他的回忆,"清妖江南大营已推进至孝陵卫,再不决断,恐天京危矣!"
洪秀全闭了闭眼,长叹一声:"拟旨,加封石达开为"义王",赐金牌一面,命他即刻率兵回援天京。"
当夜,第一道金牌诏书被秘密送出天京,负责护送的是翼王旧部、现任天京巡防营统领陈玉成。
这位年轻的将领将金牌藏于贴身的皮囊中,带着二十名精锐骑兵,趁着夜色从西门一条鲜为人知的小道潜出。
"务必亲手交到翼王手中。"洪仁达在城门口叮嘱,"告诉他,天王已知错,愿以"义王"之位相待,共襄天国大业。"
陈玉成抱拳领命,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。他清楚记得半年前天京事变时,正是这位洪仁达与北王韦昌辉密谋诛杀杨秀清,又险些害死翼王。如今却...
十日后,安庆城外石达开大营。
"报!天京来使求见!"亲兵的声音打断了军帐内的军事会议。
石达开抬起头,坚毅的面庞上剑眉微蹙。他放下手中的地图,沉声道:"传。"
陈玉成风尘仆仆地走进大帐,单膝跪地:"末将参见翼王!天京危急,天王特遣末将送来金牌诏书,请翼王回京主持大局!"说着,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绸包裹,双手呈上。
帐内众将面面相觑。石达开的谋士张遂谋上前接过包裹,小心打开,露出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,正面刻着"义王"二字,背面则是"奉天讨胡"的太平天国印玺。
石达开接过金牌,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刻字,嘴角浮现一丝苦笑:""义王"?天王倒是慷慨。"
"翼王,"陈玉成抬头,眼中含泪,"天京粮草将尽,清妖围困日紧,天王说...说他知错了,愿与翼王摒弃前嫌,共渡难关。"
石达开沉默良久,忽然问道:"玉成,你离京时,天王可还安好?"
"天王...日夜在真神台祈祷,面容憔悴了许多。",陈玉成犹豫片刻,又低声道,"但朝政多由洪仁发、洪仁达把持,二人仍时常出入后宫,饮酒作乐。"
帐中一片哗然,石达开猛地拍案而起,眼中怒火闪烁:"天京危在旦夕,他们竟还..."话未说完,又强自压下怒气,挥手道:"玉成一路辛苦,先下去休息吧,此事容我三思。"
待陈玉成退出,张遂谋立即上前:"翼王,此乃"十二金牌召岳飞"之故技,万万不可中计!"
老将曾锦谦也劝道:"半年前天京事变,韦昌辉杀我翼王府上下百余口,天王可曾制止?如今形势危急才想起翼王,其心可诛!"
石达开踱步至帐外,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。秋风拂过他略显斑白的鬓角,带来一丝凉意。
他想起数年前初入天京时,洪秀全在金龙殿上豪言"直捣黄龙"的壮志;想起自己提出北伐计划时,天王眼中的赞许;更想起半年前那个血夜,他从城墙缒下时,身后传来的家人凄厉惨叫...
"翼王,"张遂谋跟出来,低声道,"属下夜观天象,紫微暗淡,天京恐非久留之地。不如..."
石达开抬手止住他的话,转身回帐:"取纸笔来。"
他提笔蘸墨,在黄绢上写下:"臣石达开叩请天王圣安,天京危急,臣本应即刻回援,然皖北清妖未靖,若仓促撤军,恐前功尽弃。请容臣先破多隆阿部,再..."
写到这里,他忽然停笔,将绢纸揉成一团。"不,这样写。"他重新铺开一张纸,"臣石达开领旨。然军中粮草不继,需时日筹措,请天王再坚守半月。"
信使带着回信和金牌离去后,石达开立即召集众将:"传令三军,即刻准备拔营,但不是回天京,我们北上庐州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