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声唤得急切,惊飞了檐下两只麻雀。小孩儿猛地抬头,望向彩棚的瞬间眼睛亮如星辰,竹篮往地上一放便撒腿跑来,布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欢快的鼓点:“唐姐姐!”
唐望晴蹲下身张开双臂,任由小孩儿撞进怀里。他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草木香,混着若有似无的艾草味 —— 是她上月让人送去的驱蚊香囊起了作用。“怎么想到来这儿?” 她替他拂去肩头的柳絮,指尖触到他粗布衣裳下嶙峋的肩胛骨,心头微疼。
小石头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:“听巷口卖茶汤的张伯说,护城河今儿有龙舟赛!无名哥哥说,咱们不能总蹲在城隍庙门口伸手,得学本事换铜钱。”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,胸前挂着的木质算盘吊坠晃出轻响,“您瞧,我跟小穗子卖草编和风车,赚的钱能买半袋小米呢!”
“无名哥哥常去看你们?” 唐望晴指尖一颤,想起昨夜瞥见的、无名袖口沾着的草汁痕迹。
“嗯嗯!” 少年掰着手指头数,“他租了城南巷子里的小房子,有床有灶,晚上不用蜷在供桌底下啦!每天卯时三刻准来,教我打算盘、认《千字文》,还带糖霜饼给丫丫——她说那是世上最甜的饼。” 他忽然凑近,压低声音,“昨儿我瞧见他袖口破了,想帮着缝缝,他却躲躲闪闪,说是什么……‘男儿这点伤算什么’。”
唐望晴眼眶微热,喉间泛起酸涩。她想起无名每日归家时,指尖总沾着些奇怪的东西:有时是草屑,有时是墨迹,有次甚至是半片鱼鳞。原来那些深夜未归的时辰,他都用来守护这些被命运抛下的孩子。
“这个风车我要了。” 她从竹篮里拣出个靛蓝色风车,风车叶片上还粘着新鲜的野菊花瓣,“多少钱?”
“五个铜板!” 小石头脆生生答道,接过她递来的十文钱却又退回去五枚,铜子儿在他掌心泛着红铜的暖光,“无名哥哥说,做生意要学胡商量尺——寸是寸,尺是尺,多一文也不能拿。前儿我多找了卖桂花糖的阿婆两文钱,追了三条街才还上,她塞给我块芝麻糖,可香啦!”
“你做得对。” 唐望晴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。
小石头忽然从篮底掏出个草编蜻蜓,翅膀上用朱砂点着红点,栩栩如生:“这个送给唐姐姐!无名哥哥说,帮过咱们的人,心里都有片清亮亮的湖,蜻蜓点水时,湖底的星星就会晃起来。”
蜻蜓的触须扫过她掌心,痒得像春天的风。唐望晴将它别在鬓边,与羊脂玉簪并立,忽然听见河面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,她定睛一看,竟有一匹黑马从后方悄然追了上来!
这是一艘绘着赤色鳞纹的龙舟,划手们动作整齐划一,气势如虹。随着鼓点的加速,赤色龙舟如同燃烧的火焰,飞速向前,渐渐与青漆龙舟并驾齐驱。
小石头攥紧帕子,忽然指向河面:“看!无名哥哥在那儿!”
唐望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却见无名一身青色劲装,立在赤色鳞纹龙舟的船头!
他竟是那艘龙舟的舵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