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九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,爪子指着林寒山——这是他在说“小心”。
陈墨这才发现,林寒山的透明程度又加深了,连骨骼都成了淡灰色的影子。
“陈墨。”
宏大的声音像闷雷,从头顶滚下来,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。
陈墨抬头,看见玄冥真身又出现了。
这一回它的轮廓清晰些了,能看出是个穿翡翠色长袍的老者,眉骨上的巫纹和陈墨掌心的一模一样。
它悬浮在众人上方约五米的位置,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它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陈墨脸上:“你可知,林寒山的自毁,是千年前巫族与幽冥海的契约?”
“契约?”陈墨攥紧钥匙,指缝渗出血,血滴落在焦土上,发出轻微的“噗”声。
“什么契约?”
“千年前,幽冥海异动,即将冲破封印危害人间。巫族先辈们为了拯救苍生,以自己的血脉为代价,与幽冥海签订了契约,以活人为印,镇幽冥之眼。”玄冥真身抬手,指尖点向林寒山,“他的命,是历代巫族用血脉和幽冥海换的。如今契约将溃,要么他死,要么...”它的目光刺穿陈墨的魂魄,“你,成为新的封印者。”
苏挽月的银针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。
燕无疆的剑气晃了晃,差点消散。
阿九的晶化躯体发出“咔咔”的裂纹,却仍死死护在陈墨身前。
林寒山的透明身体突然剧烈颤抖,灰瞳里闪过一丝慌乱:“别听它的!这契约根本不公平——”
“住口。”玄冥真身的声音里有冰碴,“你不过是封印的容器,有什么资格说话?”
陈墨觉得有团火在脑子里烧,脑袋里一阵胀痛。
他想起第一次见林寒山的样子:那是在义庄后巷,他被凶徒追杀,林寒山从房顶上跳下来,手里拎着半块砖头,笑着说“仵作先生,要我帮你验验这几个的死因吗”;想起在天泣峡谷,林寒山为了帮他引开能量乱流,被擦过的余波掀飞,落地时后背的道袍全是血,却还在笑:“你看,我这道士当得够敬业吧?”;想起上个月在破庙,林寒山发着高烧,却硬撑着替他挡住尸王的爪击,说“你得活着,你身上有窥魂之瞳,能查清我师父的死因”...
“陈墨。”林寒山突然轻声说,“别选。这封印会抽干你的灵力,让你变成活死人。你还有苏姑娘要护着,有燕兄弟的身世要查,还有阿九...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我这条命,本来就是借来的。”
苏挽月突然抓住陈墨的衣角。
她的手很凉,像当初在黑市医馆,她替他包扎刀伤时那样。
“墨哥。”她的声音哑了,“你要是选了,我就天天给你熬补药。就算你变成活死人,我也...我也...”
燕无疆走过来,拍了拍陈墨的肩。
他的手劲很大,像当年在镖队里,总把最重的镖箱往自己肩上扛时那样:“我记起些事了。前朝皇族和巫族有过盟誓,若你成了封印者,我这条命,就是你的盾。”
阿九凑过来,晶滑的额头轻轻碰了碰陈墨的手背。
这是山魈表达亲近的方式,陈墨在山村里见过老山魈这么哄小崽。
血月的光突然更亮了,那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陈墨抬头,看见月亮里有黑影在蠕动——那是寂灭的意志,幽冥海的统治者在注视着这里。
他又低头看林寒山,对方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快看不见了,只剩一双灰瞳还亮着。
“我选...”陈墨开口,声音哑得像破风箱。
他深吸一口气,掌心的巫纹烫得他几乎要喊出来,但他还是说了下去:“我选择——”
话音未落,整个世界突然剧烈震动。
陈墨听见远处幽冥海方向传来闷响,像是什么古老的东西裂开了,那闷响低沉而厚重。
玄冥真身的翡翠长袍猎猎作响,它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动:“不好!寂灭的意志...”
林寒山突然笑了,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:“陈墨,你看...血月的光,照在你脸上...真好看...”
陈墨的眼泪砸在钥匙上,溅起细小的血珠。
他望着林寒山逐渐消散的身影,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铁。
“我选择成为新的封印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