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仔细看去,红光中浮着许多半透明的影子——有穿官服的,有披铠甲的,还有梳着双鬟的小丫头,每个影子的脖子上都系着青铜秤杆串成的项圈。
那些影子正顺着月光往下飘,离得越近,陈墨心口的硬块就跳得越急。
"是...亡灵。"陈墨的窥魂之瞳不受控制地睁开,眼前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。
穿官服的老者胸口插着半把刀,血还在往下滴,那血滴落在地上,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;小丫头的脚腕上缠着锁链,每走一步都拖出一串血珠,那血珠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。
他们的嘴都在动,却发不出声音,只有青铜秤杆相撞的脆响,一下下敲在陈墨的神经上。
"空间税。"他突然想起林寒山说过的话。
幽冥海的统治者寂灭,要的从来不是金银财宝,是活人的寿命、记忆、情感。
这些亡灵,是被抽干了所有"税"才变成这样的?
那他们现在...
"它们在找宿主。"燕无疆的剑突然爆发出淡紫色雷火,劈向最近的影子。
雷火穿过影子,却像劈在水里,只激起一圈涟漪。
那影子非但没散,反而加速飘来,青灰色的手就要碰到燕无疆的脸——
"阿九!"陈墨大喊。
山魈王早动了,青鳞覆盖的手臂横扫而出,指尖的利爪撕裂空气,在影子前划出一道金芒。
那影子触到金芒的瞬间发出尖啸,像纸片般碎成光点。
但更多的影子跟了上来,密密麻麻,像红雨里的飞蛾。
苏挽月扯下腰间药囊,捏碎一颗朱红色药丸,药粉撒在陈墨掌心:"吞下去,暂时压住巫纹灼烧。"她的手指在抖,陈墨却握住她的手,把药粉推回她掌心。
他望着山魈王,看着对方每撕一个影子,青鳞上就多道裂痕,心中一阵犹豫。
看着阿九受伤的样子,再看看苏挽月眼底的担忧,他内心挣扎不已,可想到这一切危机的根源,想到众人的生死,他咬了咬牙,坚定了去幽冥海的决心:"先给阿九。"他望着山魈王,对方每撕一个影子,青鳞上就多道裂痕,"他的晶化躯体撑不住了。"
燕无疆的剑鸣越来越急,雷火几乎要烧到他自己的衣袖。
他突然转头看向陈墨,眼底映着血月的光:"你说过,封印核心要的是命。
现在...要谁的命?"
陈墨没回答。
他望着血月裂缝里越来越多的影子,望着阿九碎裂的青鳞下渗出的淡金色血液,望着苏挽月眼底的水光——那滴泪还没掉下来,就被风卷走了。
心口的硬块突然不跳了,像块冰,冻得他骨头都疼。
"走。"他推开苏挽月的手,踉跄着站起来。
巫纹爬上他的脖颈,在皮肤上凸起青蓝色的纹路,"去幽冥海。"
"你疯了?"苏挽月拽住他衣袖,"那里是反物质水体,碰一下就湮灭!"
"但那里是寂灭的老巢。"陈墨扯出个极淡的笑,"要断了空间水,就得断了它的根。"他望着燕无疆,"你的皇族血脉能引动雷火,或许能破了反物质的规则;阿九的山魈之力,能护着我们不被压成肉饼;至于我..."他摸了摸心口,"封印核心要我的命,那就给它。"
远处的血月裂缝突然扩大,月光如注。
陈墨看见裂缝深处,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浮现——看不清面容,只觉那影子比所有亡灵都要凝实,像块浸在血里的玉。
它的手抬了起来,指向陈墨的方向。
"走!"燕无疆的剑劈碎最后一个影子,拽着陈墨就往幽冥海跑。
苏挽月咬牙跟上,指尖掐着药囊里最后一颗药丸;阿九仰天长啸,山魈群扑上来,用躯体撞开挡路的影子。
血月的光越来越红,红得像要滴出血来,那个模糊的身影,正随着月光,一点一点,落向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