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雪笑了,黯蚀物质已经蔓延到她的脖颈,像一条黑色的蛇,缓慢地吞噬她的声音。她的右眼依然明亮,倒映着林远扭曲的金属面容,仿佛在说:“你看,我们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生锈的命运。”
地面再次震颤,黑色球体表面的脸孔开始扭曲,像是被搅浑的水面。林远突然想起毕业那天,程雪站在实验室的窗前,阳光透过她的白大褂,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。她回头冲他笑,说:“林远,我们会不会有一天,把自己也变成实验数据?”
而现在,他们确实成了数据——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数据。
“后悔吗?” 程雪问。
林远没有回答。他的记忆里储存着太多无法删除的片段:程雪在凌晨三点的实验室里睡着,头发沾上了培养液;他们在废弃的天文台接吻,望远镜的镜片上凝结着雾气;
“不后悔。” 他最终说,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,“只是……有点可惜。”
程雪的左臂已经完全被熵蚀吞噬,她的身体正在通话,像一张被水渗透的纸,边缘逐渐实心。
“林远。”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“如果……如果有下一次……”
他没有让她说完。
金属手臂猛地收紧,将她拉进怀里。
他的胸腔里没有心跳,只有冷却液的流动声,可程雪却像是听到了什么,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“没有下一次了。” 他说。
倒计时归零。
白光吞噬一切的瞬间,林远恍惚看见程雪十六岁的影子——她站在夏夜的操场边,手里攥着半瓶荔枝汽水,冲他笑:“喂,你要不要也来一口?”
然后,世界寂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