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丝敲打着青瓦,老县令陈青山的病床前飘着浓重的药味。他望着帐外模糊的人影,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赴任时的场景——那时的他,也曾像张天奇一样,怀揣着治国安民的理想,只是走着走着,就把自己走成了端架子的“青天大老爷”。
“张大人到——”衙役的通报声打破死寂,张天奇穿着便服冲进屋,红裤衩在青砖上扫出细微的沙沙声。他晃了晃手里的考核表,肥脸上带着少见的严肃:“老大人,本县带考核表来了。”
陈青山勉强撑起身子,看着眼前这个总爱胡闹的胖县令,忽然轻笑出声:“本官这辈子,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模样...不成体统。”
“成体统的官多了,”张天奇拉过竹椅坐下,考核表在膝头摊开,“但能让百姓记住的官,少。”
“本官一生清廉,”陈青山咳嗽着,指尖抚过腰间的玉佩,“百姓自然会记住。”
“错!”张天奇突然提高声音,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,“清廉是本分,让百姓笑过、哭过、骂过,才会记住!”
陈青山愣住,望着张天奇从袖中掏出的小丑面具,眼中闪过疑惑。那面具画着夸张的胖脸,嘴角咧开,露出一枚蜜饯——分明是照着张天奇的模样做的。
“看清楚了!”张天奇戴上口罩,肥脸被挤压得变了形,却在烛光下泛着温暖的光,“本县是个胖子,是个流氓,也是个能让百姓吃饱饭的县令——上个月,清水县的百姓给本县送了面‘荒唐县令,万家灯火’的锦旗!”
陈青山盯着那面具,忽然想起上个月闹蝗灾,张天奇带着百姓烤蝗虫干的场景——那时的他,蹲在田间吃得满嘴油光,却笑得比谁都开心。而自己呢?只会躲在县衙里写“灭蝗檄文”,连蝗虫长什么样都没见过。
“老大人,”张天奇摘下面具,声音轻得像春雨,“百姓不怕官荒唐,就怕官冷漠。您看这考核表,”他指着上面的涂鸦,“这是王二虎画的本县扛米图,这是李婶画的本县喂鸡图——他们记得的,从来不是您的清廉,而是您为他们做过的实事。”
陈青山望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图画,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下乡时,百姓们拘谨的模样。那时的他穿着崭新的官服,连裤脚都不肯沾泥,如何能让百姓亲近?
“原来...治国不需要端架子,需要烟火气。”他轻声说,忽然抓住张天奇的手,掌心的老茧擦过对方的肥手,“张大人,本官...悟了。”
张天奇望着他忽然明亮的眼睛,用力点头:“这才是满分答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