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界的夜空比仙界要低得多,赤璃总说伸手就能摘到星星。岑墨站在魔宫最高的观星台上,看着赤红如血的月亮缓缓升起,为整座魔都镀上一层妖异的红光。明日就是大婚之日,按照习俗,今夜新人不能相见,可他实在睡不着。
"就知道你在这儿。"
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岑墨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。那独特的节奏——轻快中带着一丝慵懒,像极了主人永远燃烧不尽的热情。
"不是说婚前不能见面吗?"岑墨故意板起脸,却在转身的瞬间破了功。赤璃穿着一身暗红色的便装,发间别着他送的那支白玉簪子,在血色月光下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。
"规矩是死的,魔是活的。"赤璃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他面前,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淡淡香气,"我带你去个地方。"
岑墨挑眉:"如果我没记错,明天我们有一整天的仪式要参加,魔君大人现在应该养精蓄锐才对。"
"所以才要今晚去!"赤璃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,"这可是我准备了好久的惊喜,再不看就没机会了!"
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岑墨心跳漏了半拍。即使已经确定关系这么久,赤璃的触碰依然能让他心头颤动。他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,实则悄悄收紧了手指:"被魔尊发现你婚前夜溜出来,怕是要打断我的腿。"
"父王早就睡了。"赤璃狡黠地眨眨眼,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咒,"看,我从玄晔那儿顺来的隐身符。"
岑墨哭笑不得。自从赤璃和玄晔因为共同"掩护"洛凝雪约会而成为好友后,这两人就没少合伙干些出格的事。他接过符咒,指尖在符文上轻轻摩挲:"这是改良版的?能避开魔宫结界?"
"那当然!"赤璃得意地扬起下巴,"玄晔特意加了...呃..."他突然卡壳,显然没记住那个复杂的仙术术语。
"混沌隐匿阵。"岑墨替他补充,忍不住伸手拂去对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,"你连名字都记不住,就敢用?"
赤璃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:"不是有你嘛。"
这句简单的话像一滴蜜落入心湖,荡起层层涟漪。岑墨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云巅书院初遇时,这个莽撞的魔君也是这般毫无保留地信任他,哪怕他们本该势不两立。
"走吧。"他轻声说,任由赤璃为他贴上符咒。
两人借着隐身符的掩护,悄悄溜出魔宫。赤璃熟门熟路地带着岑墨避开巡逻的魔卫,来到魔都西郊的一处山谷。夜风送来阵阵花香,岑墨认出这是魔界特有的"夜幽兰",只在血月当空时绽放。
"到了。"赤璃在一处悬崖边停下,兴奋地扯下隐身符,"你看!"
岑墨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,呼吸瞬间凝滞——
整个山谷中漂浮着数以万计的红色灯笼,每一盏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,如同天上的星河倾泻而下。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曳,在黑暗中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光之河流,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。
"这是..."岑墨喉头有些发紧。
"我放的。"赤璃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,"从你被派去边境驻守那天开始,每晚一盏,从未间断。"
岑墨猛然转头看他。三百年前那场冲突后,他被仙界处罚驻守边境,两人被迫分离整整三年。他记得每个夜晚都能看到魔界方向有一盏红灯升起,却不知...
"你放了三年?"
"一千零九十五盏。"赤璃掰着手指数,"第一年用的是普通红纸,第二年学会了防水咒,第三年..."他指向远处几盏特别精致的灯笼,"那几盏是我亲手画的,上面有你的样子。"
岑墨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。他记得那些孤独的边境之夜,记得自己如何痴痴望着那盏准时出现的红灯入睡,却从不敢想象这是赤璃为他点的灯。
"为什么?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赤璃挠了挠头,难得露出几分羞涩:"刚开始就是想告诉你我还活着,后来...后来就成习惯了。"他指向最近的一盏灯笼,"你看,今天的还没放呢。"
岑墨这才注意到崖边石桌上放着一盏未点亮的灯笼,旁边是笔墨和颜料。赤璃拉着他坐下,熟练地摊开红纸。
"本来想画我们明天的婚礼,但手艺太差,画了半天都不像。"赤璃不好意思地指着纸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,"这个是你,这个是我,这个是证婚的清虚子院长..."
岑墨看着那几个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涂鸦,突然笑出了声。这个能单手镇压魔渊暴动的魔君,画起画来却像个三岁孩童。
"笑什么!"赤璃恼羞成怒地去捂他的嘴,"你行你来画!"
岑墨握住他的手腕,顺势将人拉进怀里。赤璃身上那股特有的火焰气息扑面而来,让他想起两人第一次并肩作战时,那股灼热又令人安心的温度。
"我教你。"岑墨执起画笔,另一只手覆在赤璃手背上,引导着他的动作,"先画轮廓,再..."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赤璃突然转过头,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颊。在万盏灯火的映照下,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融化的蜜糖,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意。
"岑墨,"赤璃轻声唤他,"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"
怎么会不记得?那个莽撞的红衣少年,那个为他跳下混沌云海的疯子,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魔。
"你弄掉了我的玉佩。"岑墨故意板着脸。
赤璃咯咯笑起来:"然后你就一直用那种"这个魔族脑子是不是有问题"的眼神看我。"他模仿着岑墨当年冷淡的表情,惟妙惟肖。
"我当时确实这么想。"岑墨坦然承认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枚曾经排斥魔气,如今却与赤璃魔力共鸣的法器。
赤璃突然安静下来,目光落在远处的灯笼长河上:"其实...那天我不是偶然碰掉它的。"
岑墨一怔:"什么意思?"
"我感觉到召唤。"赤璃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,"第一次见到你时,我体内的魔血就在沸腾,像是找到了遗失已久的另一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