毓庆宫的青砖地上泼了层薄雪,石静娴裹着玄狐大氅走过穿堂时,总觉得那雪地里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。自打她顶着胤礽的壳子推行《验尸格目》新政,后宫各院的眼线便如冬日的寒鸦般多了起来。
"二嫂快尝尝这道奶饽饽。"四福晋将鎏金葵瓣盘推近些,指尖在盘沿敲出微不可察的颤音。她怀里刚满周岁的弘晖正抓着白玉长命锁啃咬,胖乎乎的手腕上系着五色丝绦——石静娴记得,历史上这位嫡长子没能活过八岁。
真正的太子妃胤礽突然伸手:"让二婶抱抱。"他今日特意换了件月白缎绣金蟒氅衣,可抱孩子的姿势仍像拎奏折般僵硬。弘晖的虎头帽蹭歪了,露出额间一粒朱砂痣,胤礽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过那点殷红。
"二嫂近日总爱摸弘晖额头呢。"四福晋笑着递上帕子,暗绿织金的帕面绣着并蒂莲,针脚却乱得像被野猫抓过的线团。
石静娴心头警铃大作。她前日才在刑部卷宗里见过类似案例——康熙二十三年,恭亲王庶子夭折前,乳母便总摸孩子囟门,后来查出是蒙古萨满教的"借命术"。余光瞥见胤礽腰间晃动的翡翠压襟,那抹幽光让她想起现代解剖过的清代童尸颅骨裂缝。
"四弟妹有所不知。"石静娴端起盖碗,借氤氲茶雾观察对方神色,"太子妃近日跟着太医学望诊,说是小儿额温可察脏腑之疾。"她故意将《医宗金鉴》里的"额热主心火"说得含糊,果然见四福晋攥紧了帕子。
窗外忽起一阵疾风,卷着雪粒子扑在茜纱窗上。弘晖突然啼哭起来,小脸涨得通红,胤礽手忙脚乱去拍襁褓,却把挂在胸前的东珠朝珠甩到孩子脸上。四福晋"哎呀"一声抢过孩子,那串十八子碧玺手钏重重磕在紫檀案几角。
"是孤的不是。"石静娴起身作揖,蟒袍袖口扫落一碟松子糖。她看着满地乱滚的糖粒,突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试探时机:"不如请太医院判来请个平安脉?听说张院判新得了套西洋听诊器……"
"不必劳烦!"四福晋声调陡然拔高,惊得怀里的弘晖又抽噎起来。她慌忙用帕子去捂孩子口鼻,那帕角绣的莲花纹路正贴在弘晖人中——石静娴看得真切,帕面浸着层可疑的油光。
胤礽突然扯住石静娴衣袖:"殿下不是约了纳兰大人商议河工?"他使的眼色太过明显,连廊下挂着的画眉都扑棱着翅膀叫起来。石静娴会意,临走前特意将康熙新赐的犀角雕灵芝摆件留在案上,那是对付迷香的上佳之物。
暮色压檐时,石静娴在詹事府翻到份蹊跷的脉案。弘晖三个月前的记录还写着"脾胃健旺",近十日却突然变成"先天不足",更奇怪的是所有诊籍的笔迹都比往常工整三分,像是有人誊抄过。她蘸着朱砂在空白处画了幅颅骨解剖图,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"太子殿下!"四阿哥胤禛斗篷上还沾着雪,玉扳指在门框上磕出脆响,"弘晖发起高热,福晋她……她在您送的摆件里发现了麝香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