灼热的痛楚撕裂了意识。
火焰吞噬着书架,将无数珍贵的典籍化为灰烬。
浓烟呛入肺腑,带来窒息般的绝望。
陈平安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解,消散。
故宫图书馆,他守护了一生的地方,竟成了他的葬身之所。
视线最后定格处,是一卷被火舌舔舐的《永乐大典》残篇,上面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,扭曲着,旋转着,化作一个幽深的漩涡。
而他的意识,也彻底沉入黑暗。
…
冰冷刺骨的感觉唤醒了沉睡中的幼童。
不是火焰的灼烧,而是某种阴湿的寒意,钻入骨髓。
鼻尖萦绕着一股混杂着霉味、泥土味和淡淡草药味的陌生气息。
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,陈平安挣扎许久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模糊的光线透过头顶简陋的缝隙照射下来,映出一片低矮、破败的茅草屋顶。
陌生的环境让残存的意识一阵恍惚。
大火呢。
那焚尽一切的烈焰呢。
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,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。
破碎的画面,混乱的信息,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。
一个同样叫做“陈平安”的六岁孩童的记忆,断断续续,支离破碎。
这里是大夏王朝。
一个类似明朝,却又并非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历史朝代的时空。
身下的触感粗糙而硌人,似乎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。
身体异常虚弱,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软无力,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。
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,在胃里疯狂搅动,带来阵阵晕眩。
“我…这是…?”
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,微弱得几乎听不见,带着不属于成年人的稚嫩。
陈平安,前世的故宫图书管理员,一个将毕生心血倾注于古籍善本的学者,此刻正困在一具六岁农家稚子的躯壳里。
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冲击着他的神经。
穿越。
重生。
这些只在网络小说里看到的词汇,竟如此真实地降临在自己身上。
原主的记忆碎片还在不断涌现。
家徒四壁。
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名叫陈山、李秀。
还有一个…似乎是生病或摔跤后变得“痴傻”的自己。
对,原主似乎前几天发了高烧,或是从哪里摔了下来,昏迷了几天,然后…然后芯子就换成了他。
“老天爷…你这是跟我开了个什么玩笑。”
陈平安在心底苦笑,却连牵动嘴角都觉得费力。
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。
一个穿着粗布补丁衣裳的中年妇人凑了过来,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,眼神里满是担忧和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。
妇人伸出粗糙但温暖的手,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。
“平安?平安醒了?”
妇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,但语气中的关切却是真实的。
这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,李秀。
“烧…好像退了点。”李秀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,随即又蹙起眉头,看着他呆滞(实则是震惊和茫然)的眼神,低声叹息,“老天保佑,人醒了就好,就是这脑子…唉…”
妇人转头,对着屋子另一头一个同样穿着破旧、身材却相对高大的沉默汉子说道:“当家的,平安醒了,你快去把那碗温着的米汤端来。”
那汉子,应该就是父亲陈山,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草鞋,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喜悦,闷声应了一句,转身去取米汤。
陈平安看着眼前这对朴实的农家夫妇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接收了原主的记忆,也继承了原主的情感连接,对这对父母本能地感到亲近,却又因为自己成年人的灵魂而感到隔阂。
李秀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,让他靠在床头(如果那能称之为床头的话)。
“慢点,慢点…刚醒过来,身子还虚着呢。”
她的动作轻柔,带着一种生怕碰碎了瓷器的小心。
陈平安能感觉到,这种小心不仅仅是因为他“病刚好”,更因为他之前的“痴傻”。
这对善良的父母,恐怕还在为儿子的“傻病”而忧心忡忡。
陈山端来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,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,零星飘着几粒米花。
“平安,喝点米汤,垫垫肚子。”陈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。
李秀接过碗,用一把缺了齿的木勺舀起一点米汤,吹了吹,小心地递到陈平安嘴边。
“来,张嘴,娘喂你。”
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陈平安的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