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家道:“你说的这些,朕何尝不明白?内侍为监军,兵将多易,古之制也,到朕这代,已有二百余年。法先王,守祖宗之制,是必遵之法,朕若更弦改辙,满殿朝臣又会如何议论朕?”
李持安不由得心中嗤笑,他做臣子尽心尽力,官家却只想祖宗之法不可变,畏惧满殿朝臣议论。
“旧法之所以为旧,是其渐生弊端,不合今日之政,如若墨守成规,会有更多兵将重覆三川口之祸,白雪皑皑成流血漂橹,官家愿再见北玄军之故吗?新从旧来,不合适的制度就该更改。”
张之洲进来禀报:“官家,皇仪殿来人,说太后娘娘有旨意与您。”
官家看了眼李持安,而后才朝张之洲点头道:“传。”
皇仪殿传旨女官桑柔入殿,立身挺直,面色恭肃。
李持安向后退半步,朝太后的传旨女官躬身作揖为礼。
“大嬢嬢有何旨意?”官家一手负于后,一手在前,神色温然。
桑柔肃声道:“太后娘娘说,春闱在即,殿试时官家是要亲自出题的。官家若不去迩英阁多听经筵博士讲课,怕出的策题过于直白易懂,考校不出诸位举人的真实水平。”
说到此处,桑柔的神色温和了许多,“官家,太后娘娘亲自给您指了杨砺杨侍讲为夫子,您只需下朝后到迩英阁听两个时辰的讲经便可。”
官家不可置信地看向传桑柔,“大嬢嬢真这么说?”
官家还没从太后娘娘异常举动中反应过来,就听到李持安作揖辞礼:“臣想起还未训练皇城司仪卫,官家,臣告退!”
李持安暗中打量了眼官家,便退出文德殿。
太后与官家这对母子的私事,与他无关。
张之洲与殿内的小黄门识趣地退出殿外。
官家神色有些不相信:“大嬢嬢真是这么说的?”
迩英阁是历代先王讲学、观书的重要场所,着作郎会在每年春二月至端午日、秋八月至冬至日的单日入侍迩英阁,轮班侍读。
现在大嬢嬢却要他下朝每日到迩英阁听课学习两个时辰,这与小时候上学堂听老师教课没有两样。
杨砺杨侍讲是出了名讲学拖堂,让他当夫子讲经,两个时辰能变三个时辰。
桑柔道:“太后娘娘的意思,臣怎么敢作假。”
官家道:“政务繁多,剳子成山,朕要是每日到迩英阁听经两个时辰,这政务就无人处理,剳子批复不及时……”
桑柔沉声禀话:“官家,您且放心,静心听经便是,政务自有太后娘娘替您处理。”
官家脸上温和,眼底却冰森,“政事繁重,案牍劳形,朕是不忍心让大嬢嬢为朕受累。”
桑柔微微弓着身回话:“官家有孝心,太后娘娘自是知道的,太后身体康健,有余力处理好政事,官家尽可放心。”
官家沉着阴郁的眸色,向桑柔女官应了是。
大嬢嬢独断专行,竟然以让他听经为由夺他处理政事之权。
他这个官家做得真憋屈,只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儿皇帝!
桑柔看着喜怒隐藏露馅的官家,心中颇为无奈,忍不住来了口:“官家,太后娘娘更有一片望子成才、望儿成万古明君之心,这才让您听杨侍讲的课。”
官家闻言,眸色反而变得阴鸷,冷冷地传唤张之洲:“张之洲,送桑女官回皇仪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