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站直身体,作投降状举起双手,缓步后退。
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,看来今晚与真相无缘,那只能明晚再来了。
此时气温已经降的很低了,蜡烛在空气中冰冷水汽的压迫下已经快要熄灭。
裴邙退至门框边,最后看了眼站立的骷髅,在稀薄的光影下,裴邙觉得这道影子与记忆中几个片段的有些地方重合了。
暗室冰棺里佝偻着身躯痛哭的干尸,以及刚刚见到石像管家时它眼中的一抹微不可见的祈求。
所传达的都是一个意思…
救救莎菲尔小姐。
但他目前连这位小姐是何鬼怪都不知道,种种异变下恐怕自身难保,又遑论去拯救他人?
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琴桉猫着腰蹲在黑暗中,听着室内翻箱倒柜的声音满心腹诽。
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?
就在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凑近看看的时候,青年突然背着身退出来了。
这把躲在黑暗中的琴桉吓了一跳,唯恐对方招惹到了什么东西。
但他迅速收敛了情绪,没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因为他注意到,对方在门口站了两秒后,转头目光直直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。
裴邙没什么意外的看着黑暗里那一团更深的阴影,他知道这一路有人跟着,虽然脚步被压的极轻,但在这种空寂的环境里听不见才有鬼。
“出来吧。”裴邙轻声道。
琴桉犹豫了两秒,还是不情不愿的站起身,借着往裴邙那边走的机会,朝空洞的门内望了一眼。
因为烛火被冷气压的极为微弱,他只看到几道模糊的的虚影。
因为靠近了些许,琴桉也感受到了从室内传出来的冰寒。
“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?”他压低声音问道,没有贸然去查看。
“没什么。”裴邙朝没有门的屋子看了一眼,“几堆骷髅架子。”
“明天就能搞清楚了。”许是顾及到对方的情绪,他又心平气和的补充了一句。
琴桉倒是听进去了,他感受到了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刺骨冷意,明白今天已经没有进去探查的机会了。
“哦。”琴桉语气平平的应声,然后转身就走。
……?
裴邙再度感受到青年对自己的成见,于是他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,在黑暗中无声的凑近一步:“你认识我?”
不然怎么解释这无缘无故的成见。
“呵。”琴桉挣开扣在肩膀上的手,冷笑一声,“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他不再开口,转身向下走去。
裴邙皱眉,他也觉得对方似乎有点熟悉,但印象实在模糊,张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几分钟后,裴邙在脑海中搜寻到了一个名字:“小莫?”
琴桉脚步顿了下,面无表情的转过身:“你看,这不是想起来了么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小时候,一面之缘,这谁认得出。”裴邙摊手。
琴桉对此讽刺一笑:“我记得你。”
那双灰色的眼睛实在特别,他一直记得。
走廊里一如既往,黑暗中铺洒着稀薄的血光,熏香袅袅。
“无所谓。”裴邙声音压的很轻,“但这不是你迁怒我的理由。”
他不再理会对方,着手取下多余的熏香,只留下房门边的几支。
这些熏香燃的很快,不省着点用明晚恐怕没法出门。
琴桉在一旁看着,眼里闪过一丝了然。
原来是这样。
他就说为什么今晚门外没有那扰人的杂声。
裴邙起身就看到琴桉两指从袖口翻转夹出一根细长的熏香,青年微微一笑:“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用的。”
“嗯。”裴邙退后一步,站在203客房门前。
看来西边的熏香都在对方手里,不过随身携带这种不明物品,未免也太过胆大。
但看琴桉的神色也不像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的样子,那就一定是有所依仗了。
裴邙的眸子里带上了探究。
就在两人在走廊沉默的时候,黑暗中有什么无声的涌动起来。
一楼大厅。
一具残骨横躺在地上,血蹭的到处都是。
无数张牙舞爪的家具怪物围着尸骨一步一顿的绕圈,时不时扑上去缠绕啃噬。
周围的墙壁有规律的蠕动着,露出一道道带着肉丝的裂隙。
地上正是袁二河残缺不全的尸体,他的头颅已经消失在了某个怪物扭曲的嘴中。
他伤的太重。
他被遗忘在了一楼。
对于其他玩家来说,他是个巨大的负担。
其实裴邙他们也不是没想着救他,但是,他伤的太重了。
远比看上去要严重。
起初众人只以为他是腿受了重伤,直到裴邙注意到准备扶起他时,才愕然发现袁二河在吐血。
细细的血流一直在无声的从嘴里往外爬,带着脏器碎片。
一直躺在地上也并不是因为被扒开血肉的腿,从一开始他的脊椎就被击碎了。
餐厅里的怪物太过恐怖,根本就没给过他活着的机会。
所以他一直没说过话,他当时就说不出话了。
他已经不行了。
以胖子的体型,贸然移动带来的压力只会让他死的更快。
于是裴邙平静的放手了。
樊雪莹蹲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,她看不到对方身上的价值,没有任何施救的想法,再者…这种程度的伤救起来太耗费精力了。
得失不对等,她不做赔本买卖。
……
袁二河其实在熄灯前就已经死了。
在巨大的疼痛下死死撑了六个小时,眼神才逐渐灰败下去。
所以在恐怖的怪物的啃食下没有太大痛苦。
命运也算是仁慈了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