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很熟悉少年的举动,这种不知来源的熟悉让他在对方几近空茫的眉眼间看到了一条路,或者,也可能是一盘棋。
他在谋划什么吗?为什么感觉…和他自身牵扯甚多呢。
裴邙皱眉任思绪蔓延,他知道这些想法可能没什么依据,但莫名的在心里说服了自己。
路温舒在他身旁坐了下来,伸出一只苍白的手。
那只手正在飞快的充盈血色,发蓝的血管像枝条嫩芽一般在皮肤下快速抽条,将他编织成一个足够健康的人。
“知道这是为什么吗?”少年自顾自的开口。
裴邙明白他这句话说的是在水中流血那件事,偏了偏身体,做洗耳恭听状。
“血脉回流,万物皆以此为生命底色。”
“她是我的母亲。”
说着,他抬头对上裴邙灰色的灿烂眸子,轻轻笑了笑。
“自从她死在了这里,我每一次靠近都会流血。”
“这里是她的坟墓。”
世界广大而残酷,六尺之躯埋葬在无边的黄沙中,肉身化水,源源不断的流淌着甘霖。
她生前是一位女战士,身披甲胄守护在最黑暗的黑暗里,直至和战船一起化为飞烟,留尸不留魂。
裴邙听着这话出神,对方寥寥几语勾勒出了一个生命体系,很模糊,但足够他发散思维。
几分钟后,一把包着破布的长刀突然被递至眼前。
路温舒在他思考的时候埋头在一边的沙子里找了半天,终于将它拽了出来。
裴邙有些惊讶的抬头,接过这把让他感到极为熟悉的刀,他摩挲着看向这把刀背泛银的黑刀,抖落破败的布条,修长利落的刀身顿时显露出来。
长刀“斩衰”。
不只是熟悉,青年手指搭上锋利的刀刃,轻易划开一道小口,血珠滚落,消失不见了。
他和这把刀是同源的。
不管怎么说,这种熟悉感都做不了假。
“刀鞘在外面。”少年垂眼,看着那把刀,声音很温柔。
这个外面指的是哪里,不言而喻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他又低声道,这都是意料之内的事,但他在风沙中待的太久,这些记忆便如泥中碎雪般消融了,直到受了点刺激才想起来。
“你知道这把刀名字的来历吗?你知道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灰色吗?”路温舒声音低的几乎没有。
你知道吗?
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都有它的来历,就像这个世界一样。
裴邙听到了,没有说话,他明白对方的意思。
即使记忆残缺,但在某些事上两人有种不合常理的默契,心意相通。
裴邙又在思考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了。
路温舒拍拍身上的沙子站起来,一身轻松,转身看向后方交头接耳的一众人。
“你们想好怎么出去了吗?”少年声音清亮,扬声问道。
厉以宁咬着烟头探究的抬眼,他隐隐觉得对方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。
“还不清楚,”杨洪挠着头憨笑道,“不过我们老大说大家伙们一定能出去的。”
纪悄眼睛闪了闪,微不可察的点头。
“那就行。”
路温舒看起来无比平静,他说:“你们这一路上有见到…”
“…守狱鬼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