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日头斜斜照在柳府朱漆大门上,铜钉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。沈予乔握着皮质药箱的手指微微发紧,箱中装着她自制的解剖刀具——这些在大唐看来古怪的物件,此刻却承载着揭开真相的希望。昨日护城河发现柳明远浮尸后,李偃飞连夜拿到搜查令,晨光初现时,一行人便已站在了柳府门前。
"大人,柳府上下已被控制。"衙役抱拳行礼,厚重的脚步声惊起檐下白鸽。李偃飞颔首,玄色官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,"先搜书房,重点查找文书信件。沈姑娘,你与我同去。"
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,沈予乔注意到庭院中牡丹开得正盛,却无人修剪,花瓣上凝着干涸的血迹。这不合常理的景象让她心头一跳,目光扫过青石板缝隙,那里积着薄薄一层细沙,与长安街道常见的黄土截然不同。
柳明远的书房弥漫着陈墨与龙涎香的气息。檀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经史子集,案头狼毫笔犹带墨渍,砚台里的墨汁却已凝结成块。沈予乔戴上棉布手套,开始仔细翻检书案上的信笺,突然,一张泛黄的宣纸边缘露出半截西域风格的花纹。
"李大人!"她小心翼翼展开信纸,娟秀的字迹间夹杂着梵文符号,"这像是往来书信,提到了"昆仑奴"和"龙脑香"。"李偃飞凑近查看,脸色瞬间凝重——龙脑香位列大唐违禁品,非皇室特许不得交易。
就在这时,一名衙役匆匆来报:"义庄传来消息,柳侍郎尸身查验完毕。"沈予乔与李偃飞对视一眼,立即赶往义庄。停尸房内,柳明远的尸身盖着白布,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。沈予乔深吸一口气,揭开白布。
"死者脖颈处有两道勒痕,一道较浅,一道深陷肌理。"她用镊子轻轻拨开死者青紫的皮肤,"肺部无水渍,口鼻无泡沫,说明入水前已死亡。凶手先以软物勒颈,再用绳索加固,手法极为专业。"
李偃飞皱眉沉思:"礼部侍郎竟牵扯违禁品交易,又蹊跷丧命...沈姑娘,你昨日在案发现场提到的西域香料,与这龙脑香可有联系?"沈予乔眼睛一亮,取出昨日收集的白色粉末:"老药师回信说,这是龙脑香混以苏合香的特制香料,长安唯有鸿胪寺与少府监可能有此物。"
话音未落,另一名衙役捧着柳府丫鬟前来复命。那丫鬟浑身发抖,跪在地上不敢抬头:"大人饶命!夫人她...她生前常去城东药庐,说是求安神香,可小的每次跟着,都见她在那与人密会!"
城东药庐坐落在一片衰败的桃林中,断壁残垣间爬满薜荔。沈予乔推开门,腐木的霉味扑面而来。堂屋供着药王像,香案下却藏着暗格。她掏出银针探入缝隙,随着"咔嗒"一声轻响,暗格里露出半卷羊皮地图,上面用朱砂标注着西域商队的路线。
"看这里。"李偃飞指着地图边缘的小字,""戌时三刻,铜雀台密会",正是柳夫人遇害当日。"沈予乔蹲下身,在墙角发现几枚特殊的脚印——鞋底纹路呈十字形,与寻常百姓的麻鞋截然不同。
突然,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沈予乔下意识挡在李偃飞身前,手按在腰间短刃上。只见一名灰衣男子翻墙而入,见到二人神色骤变,转身欲逃。李偃飞反应极快,甩出腰间软鞭缠住对方脚踝:"拿下!"
衙役们一拥而上,将男子制服。沈予乔扯开他的衣领,赫然发现锁骨处纹着西域狼头图腾。"说!你与柳明远夫妇是何关系?"李偃飞冷声质问。男子咬牙切齿:"你们活不过今晚!"话音未落,突然口吐黑血,抽搐着没了气息。
沈予乔蹲下身检查,从死者齿间抠出半枚毒丸:"是鹤顶红,淬了西域蛇毒。此人受过专业训练,宁可自尽也不肯吐露分毫。"她抬头望向渐渐暗沉的天色,心中涌起不祥预感——这张阴谋的大网,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。
回到县衙时,夜幕已至。沈予乔在烛光下仔细绘制死者伤口图,李偃飞则在一旁整理线索。"柳明远表面是礼部侍郎,实则暗中操控西域走私。"李偃飞将信件与地图铺在案上,"柳夫人发现丈夫秘密,想通过药庐传递消息,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。可柳明远为何也死于非命?"
沈予乔停下笔,目光落在案头玉佩上:"柳夫人之死,或许是有人想斩断线索;而柳明远的死,更像是弃子。李大人,你看这玉佩边缘的刻痕——"她举起玉佩对着烛光,"看似装饰纹路,实则是《九章算术》中的坐标标记,指向城外三十里的黑石峪。"
李偃飞眼神一亮:"立刻派人探查!"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。沈予乔本能地将李偃飞扑倒在地,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耳畔钉入木柱,箭尾绑着字条:"多管闲事者,死。"
县衙内顿时一片大乱。沈予乔扶起李偃飞,发现她鬓角被弩箭擦伤,渗出细细血珠。不知为何,此刻她竟觉得李偃飞卸下威严后的模样,比平日更显生动。"小心些。"她下意识掏出金疮药,"这案子背后的人,怕是连朝廷命官都敢动。"
李偃飞按住伤口,目光坚定:"越是如此,越要查个水落石出。明日我入宫面圣,申请调动金吾卫协助。沈姑娘,今夜我们恐怕要彻夜梳理线索了。"
更鼓声遥遥传来,沈予乔铺开空白卷宗,将尸检报告、证物草图一一陈列。烛光摇曳间,她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法医学院的课堂——那时的她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会在大唐的深夜,与一位女扮男装的县令并肩作战,拨开这重重迷雾。而随着调查的深入,他们又将触碰到怎样惊天的秘密?暗流之下,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