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雅琴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动了动,像只试探着踩奶的小猫。
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时,蝉鸣声突然高了八度。
姜雅琴望着脚边的三叶草,指尖无意识拨弄着裙角:“刚才在宿舍,我明明想好好说话的。”她声音闷闷的,“可一看见她们,就想起高中时……”
“想起什么?”
“高中时我总一个人坐最后一排。”姜雅琴抬头,夕阳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,“她们围在一起说新出的发卡,说周末去看电影,我站在旁边,连‘这个发卡我也有’都不敢说。”她扯下片三叶草叶,“后来我就告诉自己,只要成绩好就行,朋友……不重要的。”
沈杰伸手接住她要揉碎的草叶:“可你今天还是买了水果。”
“因为你说,大学和高中不一样。”姜雅琴望着他的眼睛,“你说,大学里的朋友会陪你搬书,会在你发烧时送粥,会在你躲在楼梯间哭的时候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会在你哭的时候,把蜂蜜和茉莉香一起塞进你手心。”
沈杰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前世在楼梯间哭的那个夜晚,母亲的冷馒头在口袋里硬成石头,而此刻姜雅琴的手还握在他掌心里,软乎乎的,带着点汗湿的温度。
“你舍友刚才在宿舍说运动内衣。”姜雅琴突然转移话题,耳尖红得要滴血,“她们说军训站军姿时……我、我没买。”
“啊?”沈杰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我是说……”姜雅琴从书包里掏出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件浅粉色的运动内衣,“我买了这个,可不知道合不合适。你、你能不能帮我看看?”
“我?”沈杰的耳尖瞬间滚烫,“这、这不太好吧……”
“那我找陈景明看?”姜雅琴歪头,眼里闪着促狭的光,“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么?”
“不行!”沈杰脱口而出,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太急,清了清嗓子,“陈景明那小子嘴没把门的,肯定满学校宣扬。”
姜雅琴笑出了声,发顶的蓝发绳在风里晃了晃:“那我找别的男生做兄弟?就像你和陈景明那样。”
“也不行。”沈杰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,“你只能和我做兄弟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……”沈杰望着她眼底的星光,突然说不下去了。
风穿过树林,带起几片梧桐叶,落在姜雅琴的肩头。
他伸手帮她拿掉,手指碰到她耳垂时,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“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姜雅琴的呼吸顿住了。
她望着沈杰泛红的耳尖,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夕阳,突然把运动内衣塞回书包。
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,声音像被揉皱的棉絮,软软地飘进树林。
“那我明天再去宿舍。”她轻声说,“这次不买水果了,我带点我妈做的桂花糕。林慧语说她爱吃甜的,孙雪瑶喜欢碎钻发卡,黄婷萱……”她掰着手指数,“黄婷萱刚才举着苹果,应该喜欢水果糖。”
沈杰望着她发亮的眼睛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前世他困在恋爱脑里,把伍芷清的一颦一笑当全世界;此刻眼前的姑娘,正笨拙却认真地学着如何融入人群,而这一切,不过是因为他说了句“大学和高中不一样”。
天色渐暗时,树林里的蝉鸣慢慢弱了下去。
姜雅琴的白裙子在暮色里变成淡灰色,沈杰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长椅上叠成一片。
风送来远处食堂的饭香,混着茉莉香和蜂蜜甜,像团软乎乎的云,轻轻托住了两个年轻人紧绷了半学期的神经。
“要回宿舍了么?”姜雅琴轻声问。
“再坐会儿。”沈杰说。
他望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,突然想起前世父亲手术成功那天,也是这样的傍晚。
母亲蹲在医院花坛边哭,他站在旁边手足无措;而此刻,他握着姜雅琴的手,能清楚地感觉到,有些东西正在他心里生根发芽,比重生更珍贵,比逆袭更重要。
暮色漫过树梢时,姜雅琴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。
沈杰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宿舍灯光,突然听见她说:“沈杰,我好像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没什么。”姜雅琴的声音闷在他肩窝里,“就是觉得,这样挺好的。”
风又吹起来了。
这次带着点夜的凉意,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团软乎乎的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