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昕打断他的话,别过脸去,不再看梁夜,好看的眼眸微阖,轻叹了一声:“是本王妄想,本王还以为,和将军是朋友了。”
他的语气从方才的雀跃瞬间变的沉郁下去。
梁夜觉得人是一种犯贱的动物。
明明从从两人一见面,吴昕一直在喊他将军将军,就刚刚喊了一句沉阁,再喊他将军,他就觉得自己是做错了,惹了吴昕不高兴。
可是他又想坚持一下。
梁夜想了想,握住吴昕一只手,解释道:“你的身份……”
“我什么身份?”
吴昕回头看他,那双柔和的眸子里隐忍着泪水,柔弱里带着倔强:“我是摄政王,就不配有朋友了?”
他轻声问,尾音微颤,似乎梁夜说一句是,他就能哭出来。
梁夜头痛。
他看吴昕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,没奈何,只得顺着他:“我记得,王爷的字,是初起?”
当初太皇太后难产薨逝,高宗对亡妻的一片深情俱转移到幼子身上,七皇子满月便取了字,希望这孩子能如初升的朝阳,永远朝气蓬勃。
可惜天不遂人愿。
越是金贵的孩子,越是难养。
七皇子胎里不足,天生寒症,竟是七日里五日都在吃药。
这样想着,梁夜愈发觉得吴昕可怜。
一出生就没了母亲,父亲的慈爱只能带给他嫉恨与灾祸。
好不容易长兄登基,好日子才过了两三年,兄长又撒手人寰。
他低声哄吴昕:“好了,别气了,你还比我小两岁,我喊你一声阿起可好?”
“好。”
吴昕立刻点头,眼里的泪水随着他笑,挤出眼角,像一滴晶莹的露珠儿挂在清晨的白莲上。
梁夜轻轻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,接着道:“不过人前,还是要称你一声王爷的,礼……”
“其实人前也无妨。”吴昕笑意嫣然,“不过沉阁守礼,我配合就是。多谢沉阁哥哥。”
他的眼睛弯弯,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。
梁夜几乎要被他骗了去,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轻声道:他是王爷,一步之差,便是皇帝。
君心深似海,最是不可捉摸。
若真信了他此刻的楚楚可怜,他日恩尽情薄,岂不是要晚景凄凉、死无全尸。
梁夜是个君子。
君子一诺,驷马难追。
他既然应了为诸夏百姓活着,便会活下去,直到诸夏百姓也不需要他了为止。
他很快在心中与自己达成和解。
他一个活腻了的,怕什么晚景凄凉、死无全尸。
真有那一日,也可以慨然赴死,含笑九泉。
毕竟路都是自己选的。
如今,能有个人愿意把他当朋友,拉他一把,告诉他,他也有人需要,他便知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