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人的声音尚未变声,雌雄难辨的声调在一众哭声中轻轻响起,听在陈氏耳中犹如催命的鬼魅一般。
事已败露,躲在杨德茂身后的陈氏不由得紧紧搂住怀中的臂膀,将性命全然寄托在他身上。
杨德茂仿佛瞬间老了十岁,见众人都盯着自己,才勉强开口道,“我的儿,此事多亏了你,才能及时发觉并尽早处理。事到如今,已知那江朝宗用心险恶,自然不能让你二姐嫁给他。
我这就派人告知亲朋婚事取消,称你二姐突患恶疾,需清修养病,并将她送入城外庵堂,无事不得归家。”
杨珠最爱奢华热闹,让她去庙中清修,简直比死还要难受,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,只趴在罗氏怀中哭泣。
罗氏实不知她心中所想,只能强撑着安慰,“我的儿,你爹也是为了你好。婚事骤然取消必定引来流言蜚语,你留在家中也是烦恼,还不如去庙中清修远远避开。
待天长日久无人再提及此事,娘再将你接回来,可好?”
杨羡静等着听下文,谁料杨德茂似乎事情都已安排妥当,罕见地目露慈爱心疼,看着相拥哭泣的妻女,竟不再言语。
杨羡皱眉追问,“父亲,还有呢?”
杨德茂似恍然大悟,“哦~哦~自然还有。
当务之急是抓住江朝宗那家伙,再连同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起送到官府,治他个谋夺别人家产的罪名。”
说完竟然又停了。
“没了?”杨羡问道。
杨德茂故作迷糊,“都处置完了,还有什么?”
杨羡冷笑,“始作俑者可不止江朝宗……”
他指着躲在杨德茂身后瑟瑟发抖的陈氏,“她呢?”
杨德茂回身护住爱妾,生平第一次对杨羡露出讨饶的笑容。“我儿放心,为父回去定会狠狠责骂,收回她的田产、铺子,关进祠堂反省一年,如何?”
“果然……”杨羡忍不住冷笑。
在他父亲眼中陈孝姑排在第一、家族前途排在第二,其余之人皆不被放在心上。
谋夺家产尚在图谋阶段,他不放在心上也罢,可他女儿的终身被毁,竟也丝毫不在意,打算将始作俑者陈孝姑轻易放过,着实令人寒心。
罗氏勃然大怒,放开女儿从杨德茂身后拽出陈氏,当即就是两下,将人狠狠摔在地上。
怒骂,“你舍不得这贱人,我却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。
我好好的女儿,都因她毁了!你却还要护着……”
陈氏拥有罗氏望尘莫及的美貌,被打得双颊红肿亦如秋风中的海棠,摇摇欲坠尽显鲜花凋零之美。
跪哭膝行到杨德茂的身边,攥住他衣摆哭诉,“官人~官人,奴从小被拐,孤苦无依,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血脉相依的亲人,那江朝宗拿着信物与我相认,喊我姑母……我也是昏了头,才轻信他的鬼话。
他称对二娘子一见倾心、情根深种,托我帮他求娶。官人引他进门,交口称赞,我又见他相貌堂堂,这才愿意为他谋划一二、实不知他心怀鬼胎啊官人~”
罗氏还要骂,可终究又有何用呢?陈氏极擅以柔克刚、任凭罗氏如何责骂都不还嘴、不告饶,自有杨德茂替她出头。
眼看杨德茂又被她诉说的凄苦过往勾得心软,杨羡深知此次若由着杨德茂袒护,不能将陈孝姑彻底打压,只怕日后还会犯下更大的过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