宦官从生到死都在宫中劳作,身体残缺又遭人轻视,难免格外敏感,对尊严格外看重。
吴三郎眯起眼睛无意的一瞥,恐怕在他看来就是赤裸裸的蔑视。
若那人是宫中贵人或朝中权贵,或许他会忍上一忍。可偏偏吴三郎只是个街边的少年,他自然不能白白受着,发泄出来也能散散在内宫积攒的闲气。
杨羡明白吴三郎委屈,却也别无他法。
今日是郦家的好日子,还等着他们开席,三人自不能在此无休止的耽搁下去。不然吴十一郎恐要亲自来寻,到时只怕又要再生波澜。
刚刚出门时他们并没有直接上车,怕五娘那个爆碳性子、压制不住再惹出祸来,而是拐了别的方向。
此时马车停在刘娘子点心铺的另一侧,若是此时经过恐又与那人碰面没完没了。于是杨羡远远地朝马车招手,示意他们过来接人。
五娘还不知发生何事,正掀开窗帘朝这边张望。见杨羡挥手,忙嘱咐车夫前来。
经过刘娘子的点心铺时,正巧中年男人从店里心满意足的出来,恰与五娘四目相对。
店里的纷争五娘虽没亲见,却看到三个兄长拉拉扯扯出来。再瞧店里空空荡荡只他一个客人,想也没甚好事,没忍住翻了个白眼。
要是一般人,别说是被小姑娘白一眼,就算被说几句也只会觉得她不懂事,最多回以白眼。
可面前这人要是个心胸宽广的主,方才也不会以大欺小跟吴三郎个半大的孩子斗气。
他心中恼怒、面上却笑得柔和,说出的话阴狠又恶毒,“好个可爱的小女娘,不知摔得头破血流时还会不会如此可爱。”说着轻拍马身两下。
五娘只觉得莫名其妙,放下帘子吩咐车夫道:“快些走,真晦气!”
车夫闻言,本就拽着缰绳的手又用力几分,催促马匹向前,谁知才走了两步,温顺的马儿却明显焦躁起来。
车夫试图安抚,没想到马反而愈加狂躁,扬起马蹄就要踹人。
车夫急忙冲着车厢大喊:“五娘子快出来,这马似是受惊了!”
马儿发狂,后面的车厢里又岂能安稳?五娘被颠的东倒西歪,还未出声问询,就听见车夫喊她赶紧下车。
说话间,惊马扬蹄便朝前狂奔,堪堪把五娘从车窗里甩了下来。
车夫还没察觉五娘已经掉了出来,只当她还在上面,惊慌失措地边追边喊:“五娘子!一定要抓紧啊,千万抓紧!!”
杨羡三人听见动静,齐齐看了过来,只一眼就惊得肝胆俱裂。
郦梵反应最快看的也清,迅速朝趴在地上的妹妹跑去,害怕她被车压到。
杨羡却没看见车后有人,只当五娘来不及出来,便朝着疾驰而来的马车迎面飞身扑上,堪堪才抓紧缰绳。
抬头就见吴三郎似是吓傻了,仍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,马车正朝他疾驰,眼看就要撞上。
“三郎!快躲开!”杨羡大喊,可吴三郎竟纹丝不动。
马儿平时温顺,受惊时却狂躁异常。硬拉是拉不住的,杨羡拽住单侧缰绳,几乎使尽力气朝后拉,才堪堪让它向左偏了半寸。
惊马未停,拉着车厢呼啸而去,在街角转弯时杨羡惊惶回望,只见吴三郎摔倒在地,身下似有液体流出渐渐洇湿了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