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十一郎只是摇头,“我不舍娘子,哪怕只活一日,也想与你做对恩爱的夫妻。三清观中岁月再长,若无娘子陪伴身侧,每分每秒也是煎熬。
娘子休要再提和离之事,不论今生还有多久,我都只能是娘子的官人!”
言罢,不论郦大娘子再如何劝说,吴十一郎只闭口不言。吴家尊长拗不过他,也不敢太过逼迫。
又过了几日,杨树生终于请的太医前来,他却已病入膏肓、回天乏术。
一月之期转瞬即逝,只余十日不到,吴十一郎已是弥留之际、昏昏沉沉再也不曾醒来。
吴家尊长再度白发人送黑发人,六神无主、悲痛欲绝,只顾哭的肝肠寸断。
郦大娘子深知事情紧急,再容不得犹豫。当机立断亲手写下和离书,握住自家官人枯瘦干瘪的右手郑重按下指印。
随后,命家中仆役套车,将吴十一郎包裹严实,抬上同样铺着厚厚被褥燃着火盆的马车,径直朝天池山而去。
洛阳城外·天池山上
平日里香火鼎盛的三清观,今日却大门紧闭。任凭心急如焚的郦大娘子如何叩门,门内都毫无回应。
只得命人四处打探,仆役们在山下一番打探后,回禀山民皆说见观中道长一早便出了门,并不知他何时归来。
她便知道、这老道定是故意躲出去了。
郦大娘子在郦家姊妹中年龄最长,自父亲早逝后,弟妹年幼、母亲娇弱,历经族中亲眷上门欺凌之事。虽被吴十一郎宠爱疼惜多年,骨子里仍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娘。
她既已下定决心要救官人,哪怕豁出性命也绝不更改。
于是,她先命人在山下租了一户农家,妥善安置好吴十一郎后,便不顾寒冬腊月、滴水成冰,毅然跪在三清观门前,一步也不再离开。
跟随而来的女使苦劝半日未果,无奈之下,只得从仆役中找出一擅骑射之人,快马加鞭赶回洛阳求援。
第二日一早,郦家与吴家几位尊长都赶来三清观,只见郦大娘子已在寒风中冻了一夜,浑身冰凉、搀都搀不起来。
吴家尊长痛哭流涕,郦娘子亦是哭求道,“知你与大女婿情深义重,但若要救人只能劝他回心转意,心甘情愿的签下和离书才行。他不同意、你纵使跪死也是徒劳。
观中道长又不在,岂不是白做给瞎子瞧?别到时候那个没救下,再搭上一个你。可叫为娘的如何是好啊!”
郦大娘子被冻得青紫,却依然咬牙不肯起身。
第三日,吴家尊长前往农家,试图劝说似是回光返照的吴十一郎。已经哭干眼泪的郦娘子仍陪在女儿身旁。
两日水米未进的郦大娘子,此时已是强弩之末,全凭救人之念在苦苦支撑。
郦家众姊妹此时也到了三清观前,陪站在姐姐身侧。
五娘见姐姐似就要这样追随大姐夫而去,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戾气,突然抽出篝火中的火把,点燃了三清观门前挂着无数大红布条的神树,又将剩余的火把尽数扔向山门。
口中骂道,“我把你这见死不救的破道观全烧掉!如此铁石心肠,还修什么仙?得什么道!”
众人皆拦她不及,郦大娘子又惊又气,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。
郦娘子搂着已说不出话的大女儿,骂五娘道,“你这无法无天的孽障,都什么时候了,还如此胆大妄为!”
郦家姐妹与跟来的仆妇随从急忙四散灭火,只有五娘梗着脖子回道,“反正他也不愿出来,我就烧得他不得不出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