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收起满脸的茫然无措,淡定答道,“雄州地处宋辽交界,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,可见朝廷看重,才将我派到此处历练。”
杨羡道,“从未听说过看重谁便要将其外放为官的。
钱榜眼被分到了翰林院,周探花去了江浙,便是一甲第六的桑进士也被派到了富庶的泉州。
偏你这独一无二的状元郎被分到动荡不安的雄州,若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,又该作何解释?”
仕途之人,说话向来喜欢拐弯抹角,爱在言词句尾的枝叶末节让人猜。十分的真心露出来五分、说时便只剩了一分。
但杨羡怕杜仰熙犯傻,索性直白起来。
他推开挡路的杜仰熙,大踏步迈进了院内,嬉笑道,“平日里事事周全的杜状元,今日竟将客人拦在门外不让进,便知你今夜心情不佳。
反正我素日也忙碌得很,咱们自家人就别这般隐晦来隐晦去,索性都直白些,也给彼此个方便。”
杜仰熙问道,“你想说什么?”
杨羡环顾杜家干净整洁的院子,又望了眼漆黑的主屋和透着烛火光芒的东厢房,终是放弃进屋取暖的想法。
裹紧厚实的斗篷,说道,“今日我大姐姐约了杜伯母出城烧香,为你和郦大姐姐求了个好签。
需得你珍惜,莫要得陇望蜀,丢了这天赐的好姻缘。”
不管说他仗义也好,爱管闲事也罢,既认下杜仰熙这个连襟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受一次苦楚。
杜仰熙却心中百感交集,丝毫未察觉到杨羡的一番好意,反问道,“我得陇望蜀?”
虽说着话,脑中却不断闪现养母的困苦、生母的惨死、虞惟义的道貌岸然,以及自己即将面临的下场。
最终禁闭双眸,下定决心,睁开眼后坚定说道,“你说得对,既明知有人从中作梗,就当寻个一劳永逸的法子。”
杨羡见他竟有了坦然赴死的悲壮,便朝着门口的千盛使了个眼色。
千盛立刻从外面将门关了个严实,不料转身时看到郦家门外站着个纤细的身影,不禁陡然一愣。
而院中的两人对此却全然不知。
杨羡收起笑容,冷淡道,“你虽已做出决断,在我看来,却是最愚蠢的那个。
天寒地冻的,索性我把话再说明白些,我知你想扳倒虞惟义,但绝不能用你心中的那个方法。”
杜仰熙一愣,直直盯着面前比他小了不少的杨羡。
人人都说杨衙内张扬、莽撞,却从未有人说过他还有仗义出手、拔刀相助的时候。
杨羡不理他神色变换,继续道,“虞相有一发妻谢氏,与他赴任途中坠入洪水,一尸两命。
不足半年又悄悄续娶梁氏,此后官运亨通、青云直上。
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?”
杜仰熙挺直的脊梁仿佛承受了千斤重量,此刻竟好似卸下了一半,叹道,“便是我、也是才从母亲的梦呓中猜出,你又是如何知道的?”
杨羡道,“初见面时,我便见过你胸前的玉佩,当时只觉上面的‘芳’字似曾相识,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。
太学时,我从集贤馆借阅历任状元的答卷,一眼便认出那是虞相的字迹。
再加上你与虞秀蕚相似的眉眼,便是再愚笨之人,也能猜出你的来历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