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次案发,杜仰熙未当面揭露一句,反倒为他开拓了几句,任谁看了也觉得两人尚有修复之可能,赵祯做此安排也算情理之中。
杜仰熙叹道,“雄州并无不好,折家军常年守卫边塞,能与大名鼎鼎的折元帅共事,我这小小的状元郎实感与有荣焉。
只是此事还需各位保密些时日,好歹拖到成婚后,免得大娘又说她连累了我。”
杜、郦两家的婚事已定在正月初六,也是月老庙庙祝给的三个好日子中最近的一个。
郦寿华自然不肯,百般逼迫、无奈之下只得说出“不祥”之说。
谁料杜仰熙直言道,“若是真有克夫嫌疑,那我自秋闱之前便一直绕在姐姐周围,又怎能一举夺魁、大仇得报?所谓克夫,实则应是大大的旺夫才对。
总之我已认定姐姐,若你执意不肯上轿、我便来抢婚,不然姐姐去开封府报官吧!”
这二人的私话众人自然全不知,纷纷应下绝不传扬出去。
偏温酒的酒壶似是热得厉害,烫得范良翰手一抖,险些打翻酒盏。
杨羡忙帮忙扶好,吐槽道,“听见没,这话专是跟你说!
咱们这群连襟里,只你一个平日里对着娘子连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口,今儿回去敢把咱们给卖了,以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再不告你一个字!”
自上回应郦康宁之请,为郦福慧壮声势,险些闹得两人和离之后,杨羡为将功补过,没少给范良翰透消息。
素日里郦福慧爱吃的、爱用的,缺东少西的小道消息,知无不言、尽数告知,甚至还请了杨琬去劝了两回。
如今两人嫌隙尽消,相处如初。
范良翰双手被烫得捏着耳朵,唏嘘许久才回道,“什么叫我把你们卖了,有一说一,在座的哪位见了娘子不是俯首帖耳?偏来说我……”
他围观一圈,沈慧照官威太重,杜仰熙又不太熟。
只能指着吴三郎道,“你且问问咱们三郎,在三姨妹跟前可敢说半个‘不’字?你不去叮嘱他把嘴巴闭紧些,反倒来说我!”
吴三郎一梗,杨羡笑道,“好吧好吧,咱们几个是豁牙子吃肥肉,‘肥’也别说‘肥’了!”
说完三人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。
沈慧照年纪大、也稳重些,不愿与他们嬉笑打闹,已轻声传授杜仰熙为官之道来。
酒足饭饱,各自归家。
杨羡坐在车上时叹道,“唉,雄州那地苦寒,黄沙又大,大姐姐若真跟着去了,不知要吃多少苦!”
转眼已是正月初六,郦家时隔两月办了第二场婚事。
因得杜仰熙家贫,郦寿华又是二婚,两家不曾大操大办。
只一顶小轿、一队仪仗,一匹杨家借来的高头大马,吹吹打打,沿着郦家巷绕了两圈不走回头的路。
又摆了十来桌酒席宴请左右近邻和三五亲朋,这婚事便算是办完了。
虽简朴、甚至在沈慧照看来略微寒酸的婚事仪程,仍让郦好德羡慕不已。
道,“我定亲时,杜状元还是杜掌柜,谁料我还未成婚,他便已成了大姐夫!”
说着又抱怨沈慧照,道,“都怪你,若不是你打了杨哥哥惹娘生气,说不定我们早成婚了!”
沈大人今日身着一身素色圆领立袍,打扮十分低调。若单看背影,与四娘站在一起当真像是一对佳偶。
可正面却不是如此。
他平日严肃惯了,明明还不到三十已是老气横秋,与青春年少的郦好德站在一起,好似长了一辈。
此时郦家正在办喜事,炮仗放得又多又响,人人只见他弯腰板着脸,似是在训斥人。
唯有近前的青石听得清楚,沈慧照分明在哄人。“是是是,都怪我。
听说岳母想要买南边的黄酒来售卖,我已着意让人买了许多坛回来,刚好赶得上春天做‘桃溪醉春’卖钱。”
几句话逗得郦好德眉开眼笑,沈慧照才又道,“只是这‘杨哥哥’可万不能再喊了,那是以后的五妹夫。万一被人听见你叫他‘哥哥’,该说咱们郦家不懂礼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