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善长等到胡惟庸气得拂袖而去,等到刘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带着困惑的表情慢吞吞地离开后,他才将视线定格在了那张龙椅上,面无表情的脸庞下,是惊涛骇浪的心潮。
虽然他已经是古稀之年,但只要烦心事少,吃得好睡得着,等到朱元璋殡天的时候,他还是大明的韩国公,淮西权贵们的老大哥。
只要新皇根基不稳时,煽动一些人的野心与矛盾,就像滋长胡党威势一样,让他找到时机……
“秉忠,兄长一定会找到教唆你的那个‘人’,帮你讨回公道的!”
亲自让郎中下毒送走李存义的李善长,边走边哭,三分真七分假的悲伤,让闻声无不动容。
谁不知道,李家兄弟感情深厚,李善长又当兄又当爹,为了保住李存义的性命,李善长甚至想交出保命的丹书铁券,谁都看出李存义死得蹊跷,对李善长难免就多了几分同情。
殿外还未离开的唐胜宗、陆仲亨,甚至是陈宁还有六部重要官员,全部围了上来,低声宽慰他。
“韩国公,节哀,你可要保重身体啊。”
陈宁还指望着,李善长能够借机重回朝堂之上,庇护他们这些淮西文官呢。
早朝上想弹劾其他官员,发现自己如今在工部只是一个管河道挖淤泥的苦力,他才发现,自己在胡党的作用不低,但地位真不高。
一旦没有了用处,胡丞相甚至都不正眼看他一眼。
而之前计划着,利用和廖永忠交好,将造船一事揽下,进而拿下工部的计划也泡汤了,所以陈宁现在想换条更粗的大腿抱。
“谢谢陈大人提醒。”
面对这位曾在苏州上任时,只因赋税详情繁琐,就把铁烧红了烙人的陈烙铁,李善长反应很冷淡。
他知道陈宁这种人媚上欺下,有能力但心思恶毒,根本没有什么忠心可言。
别说陈宁是胡党里的重要一员,哪怕不是,他也不打算与之深交,因为这种人太容易惹事生非。
他还是喜欢和唐胜宗、陆仲亨这些心思直爽又是一起发迹的老兄弟,重修旧好。
唐胜宗见李善长不理会陈宁,一个靠肩把人顶出去两步,低声安慰。
“百室兄,你二弟杀良冒功的罪名铁板钉钉,他服毒自尽也算是自作自受,省得你操心了。”
“……”
李善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,脸色铁青,呛得他直咳嗽。
“咳咳咳!”
这群四肢发达,头脑简单的武夫!
但凡不是唐胜宗说这话,李善长都得怀疑,对方是故意影射,二弟的死是他为了图省心,为了李家满门无恙,才弃车保帅弄死了二弟。
“百室兄,你怎么咳嗽起来了?是哭得太伤心伤到心肝肺了吗?”
唐胜宗还不知道,自己不小心说出了事实,赶紧招呼陆仲亨,搀扶着李善长往午门方向走。
及时去请郎中看一看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还打算一路哭回去的李善长,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大老粗,拖拽着一路飞奔,衣摆都飘扬了起来。
“放……咳咳咳!”
张嘴灌了一肚子风的李善长,原本身体无恙,感觉经历这一遭也要抱恙了。
“咳咳!丹书……”
“百室兄你放心,我给你顺手捎上了。”
陆仲亨一手扶人,另一只手也没闲着。
二十来斤重的丹书铁券,在他手里就跟拎小鸡一样轻松。
无法继续借二弟之死卖惨的李善长,见状咬紧了后槽牙,心里把两人骂了个半死,嘴上却还在感谢着他们对自己的关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