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一法师并不老,看着其实和谢远年纪大差不差,却并不介意被叫做老人家。
“曾经见过几面,小姐虽说前几日在寺里神色不佳,但眼角眉梢之间,跟英国公很是相像。”
“可不是嘛,我听从前去英国公府里送节礼的人说,英国公身高八尺,虎背熊腰,就算和颜悦色,也看得人心里发怵,咱们家小姐不随大夫人也不随老爷,倒是跟英国公更像一些。”
英国公府,那个被谢远告发谋逆的外祖家。
到底确有其事,还是被人诬告,还得等她腾出手来查证。
……
说话间到二门,小厮套了两辆马车,谢樱一辆,禅一法师一辆。
剩下的下人们都跟在车外走着,孙成被五花大绑,押在车后。
谢樱抬腿上车,思索着到衙门的说辞。
闭眼间,听到外头仆人窃窃私语。
“这年头哪个大家闺秀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像咱们大小姐这样抛头露面进衙门还是第一个,大小姐本身就难找婆家,这样一闹还得了?也没个人拦着。”
跟在马车后面的妈妈低声抱怨。
“这也太不像话了。”
“快闭上嘴吧,您老人家越老越没规矩,让里面那位听见,当场打咱们也是有的。”旁边一人赶紧制止。
又有小厮接话:“咱们也只是打工挣钱做粗活的,就那两个月钱,管主子那么多事儿干什么?您老少给自己找不痛快。”
谢樱抱着小暖炉,靠着车厢轻笑,果然古今中外打工人都一个样。
马车从谢府到县衙,一路上要穿过闹市。
谢樱掀开车帘朝外面看。
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扁担,卖羊肉汤的摊子上热气氤氲,翠绿的香菜飘在奶白色的肉汤上,勾引着肚子里的馋虫。
冬日烧火取暖,街上烟雾比别的季节要多,空气中弥漫着树枝被送进火塘的味道,让谢樱想起了幼时在老家的冬天……
只是眼下容不得她过多感叹,小贩们的叫卖声打断谢樱的思绪,马车辘辘前行,谢樱在脑海中快速分析形势……
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往衙门走去,留下谢府里一片狼藉。
……
“老爷您就这么看着大小姐欺负妾身!”谢夫人还在打感情牌。
谢樱手劲大的吓人,在谢夫人脸上、脖子上,留下青青紫紫的印子。
谢樱出门后,就有仆人就小跑着去请大夫。
“你闭嘴,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说。”
今天闹这么一出,谢远也气的要死:
“你跟你那帮不知所谓的亲戚趁早划清界限,要是再敢算计到我的头上,可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。”
谢夫人一脸委屈:“老爷当年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!”
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,企图用哭诉引起谢远的愧疚,让他想起曾经的柔情蜜意:
“老爷说我家世不好,一定会扶持我娘家,不让我因为娘家不显而受人白眼,这些话老爷都忘了吗?”
谢远嗤笑:“这些年我给他们又是送钱又是铺路的,你还嫌不够吗,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!”
这个时候,他才有些怀念李清雅,英国公府的千金总会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,让他不必有过多的烦扰。
但李清雅的强势更也令他厌烦。
难道这世间,真的没有结合李清雅出身显赫和孙氏柔情小意的女人吗?
谢远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,有谢夫人此番算计不成的原因。
但更多是因为谢樱今天的表现脱离他原先预想的轨道,谢樱的强硬,不容置喙,像极了当年的李清雅。
这让谢远产生一股焦虑感。
这股无名之火只能冲着孙氏发:
“我告诉你,赶紧收了你那些歪心思,滚回你的院子里闭门思过去!”
“要是再有这样的事,我就休了你!”
孙氏闻言大哭。
谢远怒吼:“滚!”
两个侍女一左一右,搀扶着孙氏向外走。
……
发泄一番后的谢远终于理智回笼。
平日里蔫头巴脑的女儿,今日的气魄不亚于朝堂上的文臣武将,虽然令他有些不舒服。
只是,谢樱此番改变于他而言,反而是利大于弊。
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大女儿往后有大用处,犯不着这时候跟她过不去。
谢远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