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荣继位为周世宗后,北汉主刘崇认为后周新主立足未稳,联合契丹欲趁机灭周。刘崇自称“侄皇帝”,向契丹借兵万余骑兵及五六万步兵,号称十万,于二月南下进攻后周潞州。
我蹲在汴梁城南门的馕饼摊前,眼看着第十八个胡饼被赵匡胤捏成了碎渣。这莽夫自从接了北疆军报就跟个火药桶似的,连卖炊饼的王寡妇都不敢朝他抛媚眼了。
“苏明哲!”他把我刚包好的肉馅炊饼拍在城砖上,芝麻粒蹦起来粘在他胡茬上,“你说那刘崇老儿是不是瞎?当年在澶州让他溜了,现在还敢扯着契丹皮来蹦跶?”
我抢救出半个没遭殃的胡饼,就着羊肉汤吸溜:“人家现在可是契丹人的好大侄,没听使节说么,刘旻给耶律璟的国书里自称‘侄皇帝’......”
话没说完就被他掐着后颈拎起来,城门口排队领赈粥的流民齐刷刷往这边瞅,活像在看耍猴。
二月十七的朝会热闹得跟西市早集似的。冯道那老头杵在玉阶下像根风干老笋,颤巍巍的嗓音倒是中气十足:“陛下三思!昔年唐太宗亲征高句丽尚要筹备三载,如今春雪未化......”
柴荣握着军报的指节泛白,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先帝灵前他睫毛结霜的模样,那会儿谁能料到转眼就要披挂上阵。
“朕再问一次,冯相是要朕学石敬瑭跪迎契丹铁骑?”柴荣一开口,满殿嗡嗡声都冻住了。
赵匡胤在后头捅我腰眼,我赶紧把连夜改的星象图往袖里塞——昨儿个观星台上冻得手脚发麻,硬是把北斗七星画成了歪脖子树。
散朝时雪粒子砸在宫墙琉璃瓦上叮当响。赵匡胤揪着我往军械库蹿,路上撞见抱着舆图打哆嗦的曹彬,这未来的名将如今还是个管仓库的绿袍小官。
“苏少卿!”他鼻头冻得通红,“您要的二十车石灰粉,守城刘校尉非说是要给城墙刷漆......”
我瞅着库房里堆成小山的石灰袋,仿佛看见张元徽的骑兵在喷嚏里人仰马翻。
三月初一的校场点兵差点闹了笑话。柴荣试穿新打的铠甲时,我死活没找见束腰的皮带——那玩意儿昨儿个被赵匡胤拿去拴惊马了。最后还是皇帝自己扯了条旌旗绦子系上,红穗子垂在玄甲上晃悠,倒比玉带还威风几分。
检阅到弩机营时更绝,有个新兵蛋子紧张得把弩箭射进了冯道的幞头,老宰相顶着插羽箭的帽子骂了半柱香,愣是没舍得摘下来。
出征那日满城柳絮飞得跟送丧纸钱似的。赵匡胤扛着新打的陌刀往马车上一横,把我刚热乎的羊奶撞洒半碗。“你当是去踏青呢?”
他把我拎小鸡似的提到战马上,“等到了泽州,看刘崇那老小子不把你当羊肉涮了!”
我抱着滚烫的日晷仪欲哭无泪,这玩意儿可是改良了半个月的天气预报神器,现在活像个烫手山芋。
路上经过陈桥驿时,张永德非拉着我们看他新得的汗血宝马。那马倒是神骏,就是见着赵匡胤的陌刀直尥蹶子,把马厩顶棚都掀了。
夜里围着篝火啃硬得能砸核桃的行军饼,柴荣突然凑过来问:“苏卿这饼里掺了碎石砾,是要硌掉契丹人的牙?”
我摸着怀里偷藏的蜂蜜罐讪笑,心想您要是尝过二十一世纪的压缩饼干,保准觉得这是在吃御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