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蝉的薄翼在梨香院墙根下颤动,冰莲朱砂纹路渗入青砖缝隙时,贾悦正立在沁芳亭前数着水面浮萍。
昨夜沈墨留下的蓝线还缠在闸口铁链上,随波晃动的倒影里映着三五个探头探脑的婆子。
"听说刑部要抄检咱们府上田庄呢。"浆洗房的吴嬷嬷把铜盆往石阶上重重一磕,溅起的水珠沾湿了李纨的裙角,"连大老爷在平安州置的别院都叫人押了地契!"
贾悦将帕子掩在唇边咳嗽,余光瞥见探春的鹅黄裙裾从芭蕉叶后闪过。
她故意踩住沈墨遗落的靛蓝丝绦,待那抹温热的檀香缠上手腕,才提着食盒朝王夫人佛堂去。
八角食盒底层暗格里的地契,正压着半片洒金笺。
戌时梆子敲到第三声,沈墨的鸦青披风拂过荣禧堂的滴水檐。
鎏金香炉里未燃尽的孔明灯灰烬沾在他袖口,与贾悦鬓间那支并蒂莲银簪同时泛起幽光。
"薛家当铺昨夜收了两张平安州地契。"沈墨将茶汤泼在青石砖上,水痕蜿蜒成刑部的官印纹路,"当票上的冰莲印泥,与妙玉茶盏上的水渍同出一窑。"
贾悦用银簪挑开食盒暗格,十二张地契在月光下泛起鱼鳞纹:"薛蟠怕是连缠枝莲纹样都认不全,倒能把刑部私章盖得严丝合缝?"
三更梆子惊飞了梨香院的秋蝉。
贾悦望着沈墨翻墙而去的背影,突然将茶盏砸向窗棂。
碎瓷声里,守夜的琥珀惊呼着踩中她事先铺在回廊的茜纱——那纱上沾着薛蟠酒葫芦漏出的冰片糖渣。
次日卯时,大观园后门吱呀作响。
贾悦裹着雪青斗篷站在角门暗处,看薛蟠的小厮扫帚下漏出半片烧焦的纸笺。
当"金玉其外"的残字与薛蟠靴面冰莲纹重叠时,探春的翡翠耳坠突然从墙头坠落。
"三姐姐的耳坠子越发精巧了。"贾悦用帕子包起翡翠时,指尖抹过石砖缝隙的朱砂。
探春扶正了金累丝掩鬓,目光扫过她袖口沾染的冰莲香灰:"五妹妹若得空,不妨帮我把前日誊的《金刚经》送去栊翠庵。"
栊翠庵的晨钟撞碎了最后半片残雾。
妙玉烹茶时,贾悦望着香案上缺角的《往生咒》,突然将经书翻到夹着枯荷的那页。
焦黑的荷叶脉络里,分明嵌着与薛蟠靴面相同的冰莲金线。
未时三刻,沈墨的蓝线缠着个鎏金香炉闯进蘅芜苑。
宝钗正教莺儿打梅花络子,忽见香炉盖子弹开,十二张地契如蝶纷飞。
最末那张平安州地契背面,薛蟠歪扭的"蟠"字正压在刑部私章上。
"表哥昨夜醉得厉害..."宝钗话音未落,薛蟠的狂笑已震得博古架上的汝窑花瓶乱颤。
他腰间酒葫芦泼出的冰片糖浆,在地契上洇出朵八瓣冰莲。
戌时的更鼓裹着秋雨扑向荣庆堂。
贾悦跪在青石砖上给贾母捶腿时,外头突然炸开声惊雷。
沈墨淋湿的鹤氅下露出半截靛蓝丝绦,丝绦末端系着的鎏金香炉,正漏出薛蟠昨日当掉的翡翠扳指。
"老祖宗!"王熙凤的丹凤眼扫过香炉里飘出的青烟,"刑部张大人送来帖子,说咱们家地契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