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裹着沈墨袖口的檀香渗进砚台,贾悦用银簪挑开灯芯,昏黄的光晕里三张漕运图上的朱砂标记如血珠滚动。
她忽然按住沈墨整理文牒的手:"你看临清码头的吞吐量,上月竟比扬州多出两船盐。"
沈墨指尖微颤,碎成两半的玉佩在桌案上拼出残缺的云雷纹。
窗外骤雨斜打进半开的支摘窗,将桑皮纸残角上的"咸宁三年"洇成墨团——那是户部改制盐引前的旧章。
"贾珍上月新得的鸡血石印鉴,"贾悦用绣帕蘸取窗棂渗入的血色雨水,"这靛蓝草汁遇碱变红的特性,倒与马鞍巷染坊的秘方如出一辙。"她忽然想起尤氏胞弟前日送来的八宝攒盒,底层松木隔板还沾着靛蓝印泥。
紫鹃捧着杏仁茶撞进来时,铜盆里的金箔正融成双鲤形状。"北静王府上月送来的节礼里,管家特意吩咐这金箔要添在药膳里。"小丫鬟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妆奁暗格,露出半截靛蓝染的桑皮纸。
沈墨霍然起身,月白袍角扫落案头账册。
翻开的页面上,"临清盐仓"四字被烛火镀上金边,墨色官印下隐约可见三年前工部督造的花押纹——正是他玉佩断裂处缺失的云雷纹路。
五更梆子穿透雨幕时,贾悦用银剪裁开锦鲤荷包。
九粒鱼食落入青瓷碗,每颗都嵌着米粒大的金箔。"贾蓉昨日往东南角耳房运的三车苏绸,货单上盖的却是临清盐仓的官印。"她将染着靛蓝草汁的账册推给沈墨,纸页间夹着的桑皮纸残片与盐引凭证严丝合缝。
晨光刺破云层时,贾珍的咆哮震得回廊雀鸟惊飞。
尤氏攥着染靛蓝的帕子缩在廊柱后,看贾悦从容跨过满地碎瓷——昨夜西墙根挖出的檀木匣里,盐税账本封皮烫着北静王府的双鲤暗纹。
"姑娘看这墨鱼骨粉!"紫鹃突然从妆奁底层抽出靛蓝布包,"染坊说上月贾蓉公子特意要的十斤,说是给珍大奶奶染秋衣。"贾悦捻起粉末在烛火上轻扬,青烟中浮现出临清码头特有的槐花香气。
沈墨冒雨归来时,月白衣襟浸透马鞍巷的槐香。
他掌心躺着半枚翡翠扳指,断裂处云雷纹与玉佩残片完美契合。"三年前工部督办临清码头的文书,签发人正是北静王门客。"他蘸着靛蓝草汁在盐税账本空白处书写,墨迹竟与户部官印重叠成双鲤图案。
暮色四合时,贾悦在池边喂第十六尾锦鲤。
鱼食落水刹那,东南角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黛蓝杭绸衣摆掠过窗缝,翡翠扳指的反光里,贾蓉后颈隐约露出靛蓝刺青——临清漕帮标记的云雷纹。
雨幕中忽然飘来沈墨的竹骨伞,伞面双鲤在闪电中泛出金箔光泽。"盐税账本第七页的槐花标记,"他呼吸间带着临清码头特有的咸腥,"对应着北静王府去年修缮道观的支出。"
子夜惊雷劈开账本最后一页时,贾悦指尖的金箔忽然熔成双鲤。
游鱼衔着"临清"二字没入砚台,墨汁翻涌出三年前盐船倾覆的残骸——那日正是北静王主持皇家道观开光礼的辰时三刻。
晨钟撞碎雨帘的瞬间,沈墨忽然按住她研墨的手。
裂成两半的玉佩在账本封皮拼出完整云雷纹,盐税数字在双鲤暗纹间扭曲成马鞍巷染坊的出货量。"明日盐铁司查账,"他袖中滑落盖着贾珍私印的靛蓝货单,"这些染着槐花香的墨鱼骨粉,该送去临清码头验验成色。"
贾悦凝视着第十四盏茜纱灯,灯影将"盐税"二字投射在贾蓉送来的檀木匣上。
暗格里未燃尽的桑皮纸残角,赫然露出北静王府独有的双鲤火漆印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