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都的四月总爱下毛毛雨，雨滴裹着樱花碎末，把梧桐巷泡成湿漉漉的水彩画。诸葛大力缩在教室窗台边，书包侧兜里的草莓牛奶早凉透了，铝箔包装被她捏出细密的褶皱。自从爸爸走后，妈妈总在出差，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独自发呆的傍晚。

“大力！”教室后门传来清脆的呼唤。林任云背着蓝色书包探进头，发梢还沾着雨珠，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歪歪扭扭扣错了位，“今天值日生请假，要一起打扫吗？”

这是诸葛大力第三次在放学后遇见他。自从上个月搬家到梧桐巷17号，这个住在隔壁单元的男孩就像突然冒出来的小太阳。他会在她忘带伞时把伞倾向她这边，自己半个肩膀淋在雨里；会在她独自吃午餐时默默放下半块豆沙面包，说是“买多了”；连今天主动邀请值日，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。

“好。”她轻声回答，把冻僵的手指往袖子里缩了缩。教室里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，林任云踮脚擦黑板的身影投在墙上，晃得她有些出神。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翘起的发旋上，她鬼使神差地掏出纸巾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踮着脚在替他掸灰。

“谢……谢谢！”林任云耳朵瞬间红透，手里的黑板擦差点掉在地上。诸葛大力慌忙后退，后腰撞上讲台角，疼得眼眶发酸。下一秒，带着体温的手掌已经轻轻揉上她撞疼的地方，“我看看……是不是青了？”

走廊传来值日生嬉笑打闹的声音，诸葛大力猛地推开他，却被林任云反手抓住手腕。男孩从裤兜里掏出颗水果糖，糖纸印着卡通小熊，“上次你盯着小卖部橱窗看了好久。”他剥开糖纸时指尖发颤，“我、我分你一半好不好？”

糖块在两人之间掰成两半，诸葛大力含着甜丝丝的柠檬味，突然想起今早妈妈又留了字条说要出差。她望着林任云认真擦玻璃的侧脸，水珠顺着他卷翘的睫毛滑进衣领，突然觉得这个潮湿的春天好像没那么冷了。

放学路上，林任云坚持把她送到单元楼下。梧桐巷的路灯亮起来时，他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颗水果糖，“以后每天都给你带一颗。”他挠挠头，“不过别告诉老师，说好了是秘密。”

诸葛大力抱着铁盒往楼上跑，防盗门关上的瞬间，听见楼下传来少年清亮的喊声：“明天见！记得穿雨衣！天气预报说还会下雨！”她贴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，铁盒里的糖果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，像藏了一整个春天的温暖。

第二天清晨，诸葛大力特意提早半小时出门。林任云已经蹲在单元门口的梧桐树下，膝盖上摊着本《昆虫记》，雨靴边摆着两朵刚摘的玉兰花。“给你的！”他把沾着露水的花塞进她手里，“我数过了，从这里到学校要走1287步，我们慢慢走好不好？”

他们踩着水洼往学校走，林任云把伞倾向她这边，自己大半个肩膀都淋在雨里。路过文具店时，他突然冲进雨幕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印着小熊的发圈，“店员说这是最后一个了。”他笨拙地把她的马尾扎起来，橡皮屑簌簌落在她后颈，“这样就和糖纸小熊一样啦。”

那天的课间操，诸葛大力盯着林任云在队伍里做伸展运动的背影发呆。突然有颗小纸团砸在她脚边，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字迹：“中午带你去个好地方！”

午休时，林任云带着她穿过三条巷子，来到个藏在居民楼后的小花园。角落里的桑葚树结满紫黑色的果实，他搬来石头垫脚，摘下最大最甜的果子递给她，自己却被树枝勾住了校服衣角。诸葛大力踮脚帮他解开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发烫的耳尖，两人同时红着脸后退。

傍晚放学，诸葛大力在巷口的邮箱前停住脚步。铁盒里的糖果又多了两颗，最上面压着张折成星星的纸条：“下周我去海边，等我回来给你带贝壳！”她攥着纸条往家跑，楼梯转角的声控灯突然亮起，照亮了林任云站在她家门口的身影。

“我要出发啦！”他举起背包给她看，侧兜露出半截彩虹糖，“每天都会想你！”说着从脖子上摘下枚银色的小铃铛，铃铛内侧刻着“Z”和“L”，“这个给你，摇一摇我就能听见。”

诸葛大力把铃铛贴在胸口，冰凉的金属传来他的体温。目送林任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，她突然发现，原来等待也可以是件甜蜜的事。雨又开始下了，细密的水珠打在铃铛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像是春天在轻轻叩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