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母亲生前从不离身的物件,盘面"天枢"位磨损严重,分明常年摩挲所致。
"沈家的船五更前会经过鬼头礁。"萧珩突然开口,刀尖挑起块燃烧的船板,"上面载着的可不是倭国硫磺。"
沈惜棠就着火光细看,焦黑的木纹间嵌着粒晶莹之物,竟是未燃尽的冰蚕丝。她突然想起甲字库那四十九架半提花机,缺失的半架原是被改装成纺车,专织这种水火不侵的冰蚕锦。
潮水涨至脚踝时,远处传来螺号声。沈惜棠将罗盘按进礁石凹槽,海底忽然升起十二根铜柱,柱面密布针孔大小的气窗。
咸涩的海风穿过气孔,奏出段《破阵乐》的调子——这正是贞观年间传入倭国的唐乐。
"机关算尽。"萧珩突然扣住她命门,指尖按在北斗红痕上,"沈姑娘可知这七星锁,原本该烙在刑部死囚身上?"
沈惜棠腕间骤痛,红痕竟渗出金粉。她猛然想起爆炸前吞下的桑皮纸,胃部顿时翻涌如沸。呕出的纸片被血浸透,针孔星图遇血显形,连成的航线直指扬州盐漕衙门。
黑帆船突然调转船头,甲板上闪过道蟒纹衣角。沈惜棠抓起把混着金粉的细沙扬向空中,风起时金粉勾勒出幅巨大的江南漕运图,某个闪烁的红点正是沈家祠堂。
"劳驾大人送我去个地方。"她突然攥住萧珩腕间护腕,"子时三刻,潮信会打开通往沈家祖陵的水道。"
言罢咬破舌尖,将血沫喷在青铜罗盘上。盘面"天璇"位突然弹起,露出枚鱼形铜钥,与祠堂暗格的锁孔纹丝合缝。
萧珩的瞳孔映出她染血的面容,护腕机括突然层层裂开,化作九节钢鞭缠住袭来的一支弩箭。箭身刻着细小的北斗七星,箭羽染成靛蓝色——与沈砚舟短刃上的宝石同色。
潜入水道时,沈惜棠将冰蚕丝缠在腰间。幽绿的水光映着洞壁密密麻麻的刻痕,皆是历代沈家人丈量水位的标记。
她抚过最新那道刻痕,发现深度比去年暴涨七尺——这恰是沈砚舟接手漕运后的变化。
"姑娘看这个!"青杏突然指着漂来的木箱。箱体缠着海藻,锁孔里塞着半截冰蚕丝。沈惜棠用鱼形钥挑开铜锁,箱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尊玉观音,掌心的纺锤皆指向北方。
萧珩突然钢鞭击水,惊起丈余高的浪花。沈惜棠在震荡中看见洞顶垂下的钟乳石间藏着铁索,索上挂满靛蓝灯笼,每盏都绘着血色北斗。
这是海匪联络的暗号,她在《天工织造》夹页见过类似图谱。
水道尽头豁然开朗,沈家祖陵的汉白玉碑浸在血水中。碑文"沈门秦氏"四字被新凿的痕迹覆盖,改成了"漕运通海"。沈惜棠抠下块碎石,断面泛着硝石燃烧后的焦黄色。
"三妹来给父亲上香?"
沈砚舟的声音自碑后传来,蟒纹直裰下摆滴着水,手中却捧着个鎏金火盆。盆中灰烬随他呼吸明灭,显出未燃尽的桑皮纸残片——正是记载"白砂"交易的那页。
沈惜棠突然将玉观音掷向火盆,冰蚕丝遇火不燃,反而绷直如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