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故意失手摔碎茶盏,飞溅的瓷片划破素绢,露出半幅未完成的《江山社稷图》。
"沈家好大的手笔!"围观人群中忽有富商惊呼,"这织的是金陵舆图?"
沈惜棠俯身拾瓷片,借着阳光折射细看织锦。冰蚕丝在特定角度下显出水路脉络,某个朱砂标记的位置,正是去岁沈家漕船沉没的燕子矶。
她突然记起父亲书房那幅被墨迹遮盖的舆图,边缘批注着"癸酉年七月初七,潮信误事"。
萧珩的皂靴踏过织锦边缘,腰间金螭映着冰蚕丝,折射出诡异的紫芒:"皇商遴选需验三代清名,不知沈姑娘拿得出几代账册?"
"大人说笑了。"沈惜棠将碎瓷按进璇玑锁,玉珠忽然迸射金光,在提花机铜枢上投出星图,"沈家自曾祖起便用"天工账",收支皆录于织锦暗纹。"她扯开素绢,晨风拂过织机,冰蚕丝遇风震颤,竟发出编磬般的乐音。
人群突然骚动,某架提花机自行运转起来。五色丝线穿梭如飞,渐渐织出幅会动的画面——沈家画舫正驶过秦淮河,舫中女子臂上三点朱砂痣,分明是溺亡的陈娘子。
织锦中的陈娘子突然转头,口型赫然是"硫磺"二字。
"妖...妖术!"
不知谁喊了这句,人群如炸锅蚂蚁。沈惜棠却抚掌轻笑:"此乃《天工织造》所载的"璇玑活锦",经纬线用磁石粉浸过。"
她将玉珠按进织机暗格,画面骤变——陈娘子手中的绣绷突然显出一串数字,正是沈家私账的页码。
萧珩的钢鞭突然缠住织锦,画面碎成纷扬的丝雨。他俯身时护腕擦过沈惜棠耳垂,低语裹着松烟墨的苦香:"三更时分,刑部要查封沈家染坊。"
日昳时分,沈惜棠立在染坊檐下看云。三十口染缸被夕阳镀上金边,第三口缸沿的硝石结晶已长成珊瑚状。
她将鎏金铃铛浸入染液,铜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铃身,显出道道裂痕——这是琉球铜矿特有的"鬼面纹"。
"姑娘,甲字库的提花机少了两架。"青杏捧着账册的手在抖,"守夜的福伯说...说昨夜听见地宫传来织机声。"
沈惜棠蘸着靛蓝在桑皮纸上勾画,忽然顿笔。墨迹顺着纸纹洇开,恰成半幅海防图。
她想起穿越前参与过的明代海防研究,笔尖不自觉添上几门红衣大炮——这时代本不该有的物件。
暮鼓响过三遍,染坊飘起诡异的青烟。沈惜棠握紧改良后的暴雨梨花针——用提花机改装的暗器匣——潜入甲字库时,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。库门虚掩,月光漏进去照亮满地冰蚕丝,每根丝线都系着枚金珠。
"三姑娘果然来了。"
沈砚舟从梁上跃下,蟒纹直裰裂开数道口子,露出内衬的锁子甲。他手中倭刀泛着蓝光,刀柄菊纹中央嵌着块琉球紫金:"可知这库房为何叫甲字库?因它本是军械所!"
刀锋劈来的瞬间,沈惜棠扣动机关。提花机迸射出的不是银针,而是浸过靛蓝的冰蚕丝网。
丝网遇风即燃,爆开的火星中混着硫磺粉,将沈砚舟逼退至染缸阵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