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夜雪..."霍华德在最后时刻竟露出解脱般的笑容,"你终究还是..."
水银茧轰然坍落。池面恢复平静,只留下那台古怪仪器在地上嗡嗡作响。杜雨晴刚要捡起,仪器却自动播放出段录音:
"若我失败,按第二计划行事。傅青阳的血样已由大佛寺铜镜采集,足以复刻血脉密钥..."
录音背景音里,清晰地传来马团长讨好的声音:"杜特派员放心,保证万无一失..."
傅青阳转向杜雨晴,发现她的枪口再次抬起,这次稳如磐石。枪口的寒光映在杜雨晴眼中,像结了冰的湖水。傅青阳没有动,只是静静看着她颤抖的手腕。那支勃朗宁M1900的击锤已经扳起,却迟迟没有子弹射出。
"录音是伪造的。"杜雨晴突然翻转手腕,将枪柄转向傅青阳,"声纹分析是我的专长。"
傅青阳没有接枪。他的目光落在她卷起的袖口——小臂内侧浮现出淡金色的西夏符文,正与人首鸟身胎记散发同样的微光。
"你也有..."
"守墓人血脉。"杜雨晴扯开领口,露出锁骨处的部分纹身,"党项灭国时,皇室分出一支改姓杜氏,世代守护佛骨秘密。"她的声音带着苦涩,"内政部选中我,就因为这个。"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水银池中的星空幻象扭曲变形,那块坠入池中的佛骨合金发出刺目蓝光。池边仪器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,电子女声用英文重复:"临界状态,立即撤离"。
"要爆炸了!"傅青阳拽起杜雨晴冲向石阶。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,玉匣碎片在水银池上方悬浮旋转,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。
杜雨晴突然挣脱他的手,转身扑向池边那台仪器。她的指尖刚碰到金属外壳,整条手臂的符文就亮了起来。仪器外壳"啪"地弹开,露出内部微型胶卷仓。
"证据!"她扯出胶卷塞进口袋。就在这瞬间,一根水银柱如毒蛇般窜起,缠住她的脚踝。
傅青阳不假思索地跃回。青铜指环在接触水银的刹那变得滚烫,将液态金属蒸发成蓝雾。他抓住杜雨晴的肩膀时,发现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——水银毒素沿着符文脉络向上蔓延。
"走..."杜雨晴的嘴角渗出银蓝色血丝,"胶卷...交给..."
石室顶部开始崩塌。傅青阳咬牙将指环按在她眉心,人首鸟身纹饰突然睁开第三只眼,金光如剑刺入杜雨晴额心。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,手臂上的符文由金转红,竟将水银毒素尽数吸入。
佛骨合金的蓝光突然变成刺眼的白。傅青阳在强光中看见池底升起七根铜柱,每根顶端都嵌着块人首鸟身残片——这正是大佛寺命案中缺失的证物。残片在强光中融合重组,化作完整的迦陵频伽雕像。
雕像展开金属羽翼的刹那,傅青阳胸口的胎记如烙铁般灼痛。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:年幼的自己被父亲抱在怀中,站在承天寺废墟前,而霍华德正用某种仪器扫描他的胎记...
"青阳!"
杜雨晴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。她手中的勃朗宁连续开火,击碎了几块坠向他们的钟乳石。傅青阳趁机拖着她冲上石阶,身后的白光如潮水般追来。
"上面!"杜雨晴指向裂缝处的星空。傅青阳这才发现那不是真的夜空,而是某种发光苔藓组成的星图。杜雨晴手臂上的符文与星图中北斗位置呼应,指引出一条狭窄的逃生通道。
他们挤进缝隙的瞬间,下方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。强烈的冲击波将两人抛向前方,沿着倾斜的甬道不停翻滚。傅青阳在眩晕中死死抱住杜雨晴,青铜指环与她的符文相触,迸发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火花,照亮了漆黑的甬道。
不知滑行了多久,他们终于跌入个半圆形的石厅。傅青阳挣扎着爬起,发现四周墙壁上全是西夏风格的壁画,描绘着党项巫师进行某种金属冶炼仪式。
"这是..."
"承天寺地宫。"杜雨晴虚弱地指着壁画中央的祭坛。那上面刻着的星图,与她在警局描摹的青铜匣图纸完全一致。
傅青阳扶她靠墙坐下。杜雨晴从怀中掏出那卷微型胶卷,在壁画的荧光下,隐约可见上面绘制着精密机械图纸。
"霍华德的真正目标..."她喘息着,"不是佛骨合金,是这个。"
胶卷上赫然是种前所未见的武器设计图,标注栏用德文写着"基于西夏星象学的定向能装置"。图纸角落盖着纳粹党的鹰徽印记。
"德国人?"傅青阳震惊地抬头,"可霍华德是英国..."
"军情六处双面间谍。"杜雨晴苦笑,"我追踪他三年了。"她突然剧烈咳嗽,指缝间渗出银蓝色的血,"可惜...要交不了差了..."
傅青阳再次将指环按在她眉心。这次金光没有出现,指环上的人首鸟身纹反而开始吸收她体内的蓝光。杜雨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,而指环渐渐变成了水银般的亮银色。
"你在...转移毒素?"杜雨晴试图推开他的手,"你会..."
"皇室血脉比你想象的顽强。"傅青阳忍着经脉中冰锥般的痛楚,指向壁画某处。那里描绘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首鸟身巫师,正在为受伤的族人疗伤,"看来我的祖先早有准备。"
杜雨晴手臂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。她惊愕地看着傅青阳的胎记也从暗红变成金色,两种纹路在空气中交织,投影出立体的黑水城微缩景观。城中七个光点同时闪烁,组成个巨大的箭头,指向他们所在位置的正上方。
"地面有出口!"
震动再次袭来。这次整个地宫都在摇晃,壁画剥落,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金属板。傅青阳注意到板上刻着的党项文警告正在发光:"非我族类,出此门者死"。
杜雨晴突然抓紧他的手臂:"听!"
隐约的驼铃声从头顶传来,伴随着马团长特有的沙哑嗓音:"挖!给老子挖地三尺!"承天寺遗址上的月光被火把搅得支离破碎。傅青阳透过地砖缝隙,看见马团长的皮靴在三步外来回踱步。士兵们正用铁锹挖掘某个疑似地宫入口的凹陷,而那个英国制造的金属探测器不时发出刺耳鸣叫。
"再往下半米..."杜雨晴耳语道。她手臂上的符文已经暗淡,但指尖仍在傅青阳掌心画着路线图,"东北角有当年僧侣的逃生密道。"
傅青阳轻轻移开头顶的砖块。十年前父亲带他来此时,曾指着某块刻有迦陵频伽的地砖说"这是承天寺最安全的地方"。现在他终于明白其中含义——那正是密道的入口所在。
"炸药准备好了没?"马团长不耐烦地踢着地面,"妈的,洋鬼子临死前说的准不准啊..."
傅青阳和杜雨晴对视一眼。霍华德死前果然留下了信息。他摸出怀表,发现荧光指针正指向东北方,与杜雨晴说的方向一致。表盖内侧的父亲照片上,那枚青铜指环的图案比之前更加清晰。
"我先出去引开他们。"傅青阳将变成银色的指环戴回杜雨晴手上,"你的血脉能暂时控制毒素。"
杜雨晴却扣住他的手腕:"一起。"她从靴筒抽出备用匕首,"守墓人的规矩——同生共死。"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士兵们惊慌四散,马团长拔出手枪对空连开三枪:"慌个屁!是余震!"
趁这混乱,傅青阳顶开地砖。月光如水倾泻而下,照亮他胸口发光的胎记。最近的两个士兵见状竟直接跪倒,用党项语高喊:"迦陵频伽显圣了!"
马团长的子弹呼啸而过。傅青阳拉着杜雨晴冲向东北角,身后传来马团长歇斯底里的吼叫:"什么狗屁神灵!给老子抓活的!"
子弹追着他们的脚跟钻进泥土。就在距离目标地砖还有三步时,杜雨晴突然闷哼一声扑倒——她的腿被流弹擦过,鲜血立刻浸透了裤管。
傅青阳返身将她抱起。马团长的狞笑近在咫尺:"跑啊!怎么不跑了?"毛瑟枪冰冷的准星抵上傅青阳的后脑,"把佛骨和图纸交出来,留你们全..."
"嗖"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。马团长握枪的手突然多了支弩箭,鲜血顺着箭杆喷涌而出。黑暗中传来整齐的拉弓声,数十支箭同时离弦,将马团长的亲兵射成了刺猬。
"敦煌守夜人。"杜雨晴虚弱地微笑,"我的...同族..."
月光下出现十几个披着白色斗篷的骑手,他们手中的复合弓刻着与杜雨晴手臂相同的符文。为首者掀开兜帽,露出布满刺青的脸——正是大佛寺的主持法师。
"杜家丫头,"老法师翻身下马,"十年不见,怎么弄得这般狼狈?"
马团长捂着伤手后退:"你们...你们是..."
"党项最后的猎户。"老法师抬手又是一箭,精准射穿马团长的另一只手,"专杀盗宝贼。"
傅青阳趁机抱起杜雨晴冲向目标地砖。青铜指环在接触砖面纹饰的瞬间,整块地砖无声下沉,露出条倾斜向下的滑道。他最后回头时,看见守夜人正将马团长按跪在地,而远处的戈壁上,更多的火把正蜿蜒而来——是听到爆炸声赶来的驻军。
滑道尽头是条地下暗河。杜雨晴从怀中取出个青铜哨子吹响,哨音在水中传出奇特的频率。不多时,两匹通体雪白的骆驼踏水而来,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金色的光。
"月牙泉的灵驼..."她靠在傅青阳肩头,"能带我们...去安全的地方..."
傅青阳扶她骑上驼背。当灵驼载着他们潜入暗河时,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。匣盖自动开启,露出内层暗格中的羊皮地图——上面标注着七个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迦陵频伽像位置,而最远的那个点,赫然是南京总统府。
杜雨晴的呼吸突然急促:"那个图案...蒋委员长的办公室里..."
灵驼在暗河中加速。傅青阳紧紧搂住意识逐渐模糊的杜雨晴,她的银白色指环与他胸口的胎记相触,在漆黑的水下照出一小片金色光晕。光晕中,隐约可见无数微小的西夏文字如游鱼般流转,最终组成一句话:
"佛骨归位日,华夏振兴时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