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上午,春雷置业临时在工地一角搭起一排折叠桌,挂出一块红布横幅:“项目开放接待日,欢迎邻里参观”。
一群本地居民围过来看热闹,不远处,几位戴着安全帽、刚换下工作服的工人正围在登记者旁签字。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低声问:“这不是盖楼的民工么?他们也能买房?”
罗燕笑着迎上去:“这就是我们今天想给大家看的——这栋楼,工人不光盖,还想买。”
桌上摆着几份“工人内部团购申请书”,盖着红印章。几家本地小报的记者闻讯赶来,拍了几张照片,采访其中一位工人。
“为啥买这楼?”
工头憨笑着挠头:“因为我们自己盖的砖,一块块我都记得。谁要是敢偷工减料,头一个我不答应。”
第二天,《南方晨讯》一篇小稿登出:《我们自己干、自己住——春雷工地民工申请团购楼》,配图是一群工人站在刚砌起的阳台下,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。
读者留言稀稀拉拉,但一条却传得最远:“这年头,愿意住进自己干的楼,起码说明他们信这地方不烂尾。”
李向东看着这篇报道,合上报纸,淡淡说了句:“他们抢得走地,但抢不走人。”
周一清晨,罗燕正在工地现场核对水电入户表,裤脚沾满灰浆时,办公室电话响了三遍。
是主办行分行行长打来的。
“罗总,贵司最近的舆情我们看在眼里。总部意思是,先恢复原项目部分批贷额度,但暂时只批一半。”
罗燕攥着话筒,声音透出压抑的轻快:“我们只要能动第一笔,就能撑下去。”
电话那头补了一句:“别误会,不是支持你们,是暂不抽贷,继续观察。”
消息传到工地,王哥嘴里叼着馒头,咧嘴笑道:“在这年头,银行不抽你,就算是支持了。”
李向东从旁经过,淡淡一句:“别笑。这就是最早的金融规则——钱是风吹草动的影子,信用才是写进账里的硬东西。”
王哥抬头看着他,有些恍然。
远处水泥罐车慢慢倒退,混凝土正浇向刚立起的楼体钢筋。不是所有资金都靠嘴换,但有时候,一句话,能顶半张批贷表。
夜深,风过未封顶的楼体,混凝土尚未凝固的味道混着灰尘飘散。
李向东站在顶层,看着脚下万家灯火,低声道:“有人怕你长大,就想让你死在半路。”
身后脚步轻响,罗燕走近,裹着一件旧外套:“还好我们没把命交给媒体。”
他没笑,只缓缓点头。
“这不是在盖楼。”他望向远处,那是下一期的预留地块,“这是在盖我们自己的退路。”
灯光映在他脸上,轮廓格外分明。哪怕前路风声鹤唳,楼未完,人未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