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配自己读书人的身份,愧对夫子对你的教诲,是为失悌。
就如你长嫂所言,你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。
若天下的学子都如你这般,我燕国何以为继!”
王枝松的身体晃了几下,一头磕在了地上。
县令却看不上他这副样子。他都这么说了,换做他人,哪怕是做面子,也会痛哭流涕地忏悔一番。
至少会马上去给自己的亲大哥磕头道歉。
“念你年少,罚你回家反省,重读圣贤书,重学仁义孝悌之道。
如你一年之内有所醒悟,可重回县学读学;若你仍不知悔改,你就到别处读书去吧。”
县令说完对王枝松的处罚,看向学正,
“岑老以为如何?”
岑老点点头:“县学不收德行有亏之人。
我为县学学正,也不允从县学出去的学子,有损我燕国读书人的名声与脸面。”
“县令大人!学正大人!学生是无辜的!”
王枝松怕了,是真怕了,眼泪都急出来了,
“学生不知情,学生是真的不知情!那些,那些都是我娘和我二哥、二嫂做的!学生真的不知情!”
王枝松不辩驳还好,一辩驳更加令人鄙夷。
读书人最看重的名声、脸面,说白了就是自身的德行。
且不管内里如何,这面子上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,不能留人以口实。
王枝松把过错都推到母亲和兄嫂的身上,如此行径,实在是令人不齿。也从侧面坐实了邵云安对他的那些指责。
县令摇了摇头,满是对王枝松的失望。
岑老的面色也沉了下来,硬声说:“你回去罢。”
“学正大人!”
王枝松还想求饶,一人先他一步跪了下来。
王石井给县令磕了一个头,说:“大人,为人子、人兄,对爹娘,草民无愧于心;对幼弟,草民仁至义尽。
如今草民活着回来,服役之事便此作罢。也算是草民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,还了兄弟的手足之情。
内子所来,为的,不是有人因此受罚。只为能让家母、兄弟承认契书,今后各自过活,再无瓜葛。
草民恳请大人收回责罚,权当草民最后再尽一次孝,再尽一次义。”
说罢,王石井又给县令磕了个头。
县令看向邵云安,邵云安躬身道:“我也只求日后双方如契书所写,‘桥归桥,路归路’,再无瓜葛。”
“桥归桥,路归路……”
县令沉吟,微微点头。
看了眼目露希望的王枝松,县令道:“你二人有情有义,本官却不能以情断案。
本官身为永修县的父母官,如此判罚并不单为你二人申冤,而是要为永修县的百姓以正律法之严。
本官已知有违者,且证据确凿,就不能视而不见,轻拿轻放。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,也是以正视听,以儆效尤。”
邵云安也是做做样子,他心知王石井的求情,更多的是因为身份上的无奈。他巴不得县令重罚王老太一家。
王枝松心里升起的希望又“咣当”坠落。惧怕到极点的他,身体又哆嗦了起来。
岑老出声:“大人,此案涉及生母、兄弟,若要深究,还涉及到王氏一族及秀水村的里正。
其村人皆知此事,却瞒而不报,按律都要受罚。律法严明,大人应秉公处理,但他二人却还是要在村中过活。
若按大人所判,恐他二人回去后,更生事端。事已过三载,他二人又不愿再追究,老朽以为,当是训诫为主。”
县令状似深思,过了一会儿,县令点了点头,似乎也认同了岑老的考量。
王枝松的脸上是露出满怀希望的忐忑。
县令做出最终判罚:“此事本官不能不罚,但你二人求情,学正所言也确有道理。
王田岩与其妻郭氏,免流放,改入监五月,并各三十大板,也为代为母受过、为秀水村上下受过。
此罚不可再免,不可再求情。”
县令最后一句话表明这件事到此为止,王石井的下颚紧了紧,躬身:“草民谢大人。”
邵云安也行礼:“谢大人。”
县令只管判罚,王枝松就要岑院长出面了,毕竟从律法上来说,他确实没责任。
岑老严厉地说:“王枝松,念你年幼,大人免你责罚,但你德行有亏,你也莫要辩解。
你并无分家,你长兄一事你推至父母兄嫂身上,站不住脚。
你仍需思过三月,若日后你仍不知悔改,有失仁义孝悌,累你兄嫂再请夫子评断,那你就自行去罢。
望你日后多加约束家人所为,不要再堕了你读书人的名声!”
“谢县令大人!谢学正大人!”
王枝松磕头谢恩,低垂的眼里却是恨死了那两个害他至此的人。
县令和岑老对王枝松的所为再次摇头。这王枝松到最后都没有谢谢自己的兄嫂,人品已可见一斑。
再想到王家人的品行,王枝松读书多年从不规劝家人,只有放任,此人心中现在恐怕只会怨怼兄嫂的“无情”。
燕国的读书再精贵,对县令及县学的主官来说,如王枝松这样的读书人,不要也罢。
县令和学正的心思两位夫子看得通透,在场有点心思的学生也看得明白,不过没有人会去提点王枝松。
学生们反倒都对邵云安分外好奇。对方明明是一个泥腿子、农家子,怎会说出那一番番的惊人之语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