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离轻啄一口新沏的茶，垂眸抚过石桌上的茶渍，桌上点点茶渍忽地凝成巨大蛟龙腾空盘旋，蒸腾的雾气里浮出万千剑阵。

悬在空中的武器寒光直指李胤鹏——不，应当说指着压制李胤鹏的半仙。

半仙顿时止住如今栖身的刀向外涌出的灵力。

半仙惊愕：「你也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，哪儿来的如神仙般的灵力？」

“先生，教训后生点到为止，岂能尽全力？”

钟离站起身，负手而立，金纹黑色长袍无风自动。

「这个后生我再不教训，就无法无天了！」

钟离眼眸微眯：“先生可是搞错了什么？”

「你想说什么？」

“此番争执，虽因后生不知礼数而起，然先生眉间郁结之气，非为僭越之过，倒像是……”

钟离轻笑，“被道破心魔时的困兽之斗。”

半仙沉默片刻，道：「你昨日将我从忘川拉回，难道只是为了让我成为你师兄的助益？」

钟离摇头：“先生回到此世，并非是我将先生拉了回来，而是先生自己的选择，不是吗？”

「……」

“昨日琉璃新月映出往昔残影，先生倦看红尘纷扰，欲赴忘川之约，却在三碗不过港听得「生死有序」之论。如今厌恶的，可是当年那个在生死簿前掷笔的旧影？”

“云开雾散见本心，沧海桑田皆历炼，何苦迁怒于局外之人？”

「……」

钟离：“先生，胤鹏所言并未出错，我并非是从后山找到先生的，而是在忘川。胤鹏所言不假，因而，先生并非恼怒，而是羞愤吧？”

「…╥﹏╥…」

半仙在刀身上冒出这么一个表情，似是不忍继续听钟离说下去，重新回到剑匣。

「你这个后生才是最可怕的，最会用语言攻击人心。」

“此言差矣，先生，我不过是个普通人，并不可怕。”钟离坐下，浅浅笑道。

「哦，不信:)」

脚下万丈深渊消失，变为坚实的土地。

李胤鹏腿软，跌坐在地上。

“离离……”他声音抖着。

钟离起身将他扶起，问：“怎么了，大师兄？”

李胤鹏：“伦家刚刚好像差点死了啦。”

“不会有那一刻的。”钟离微笑，“师兄不是说，你这是新号，有新手保护期吗？”

李胤鹏抹着眼泪，手还止不住颤抖，“可我真的差点死掉了，新手保护期也挡不住我作死啊！”

钟离扶着他坐下，说：“原来师兄还知道自己出言不逊。”

“我那是生气嘛！”李胤鹏说，“你说半仙他既然有坚持想看到的东西，为什么在书里，还会自我奉献似的献祭一切给萧天策当外挂？”

钟离：“世事无常，横在人面前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。”

李胤鹏喝完水，擦了擦嘴，问：“半仙还在不在，我说他坏话他会不会听见？”

“也没见你当着他的面收敛。”钟离说。

李胤鹏：“那不一样！背着说人家坏话多不好，被人听见了更不好，所以我得当着他的面说，把他叫出来吧！”

钟离：“……”

他忍俊不禁，将剑匣再次打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