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妙芙发白的脸色更白了大半,不可置信地看向桑南衣,身形微晃。
闻妙芙的丫鬟琥珀赶忙扶住闻妙芙,先是心疼看向闻妙芙,其后才皱着眉心,声调骤高道。
“桑小姐,我家小姐顾念你二人的情谊,便是身上有伤,也要亲自登门道歉,但简公子的事,对于我家小姐而言也是无妄之灾,现在我家小姐亦是清誉受损,还只能做个平妻……”
“怎么?你还想让本小姐去做平妻不成?”桑南衣冷声。
“而且主子间说话,一个丫鬟也能插嘴,闻家素来是京师礼仪典范,就是这么教养丫鬟的吗?”
琥珀对桑南衣的印象自还是停留在以往木讷懦弱的形象,过去她可没少对桑南衣阴阳怪气的说教指责。
乍听桑南衣突然发难,她诧异当场,她想回怼,可被桑南衣话语堵住,一下子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。
琥珀憋闷得有些不知所措,只能眨巴眼看向闻妙芙。
闻妙芙同样诧异,但转念又想着兴许是这回桑南衣受到的刺激过大,才会有些一反常态,不过桑南衣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,过往亦是对她言听计从,而且这件事明面上她也是受害者,她只要“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”,她和桑南衣的关系自会修复,也能顺利达成她此行的目的。
闻妙芙想了想道:“南衣,刚刚是琥珀失了礼数,我替她同你道歉,但事实如何你也是知道的,我同简公子的事,确因当时事出着急,我二人亦是身不由己……”
“呵,身不由己,真的吗?”桑南衣轻轻打断。
闻妙芙一顿,对上了桑南衣似笑非笑的目光。
有那么一瞬间,闻妙芙心慌了慌,觉得桑南衣好像知道了她的苦心设计。
——不可能!
她这个计划,知晓的人皆是她最为信任之人,这里面不可能有人会透露给桑南衣,先前也没露出任何蛛丝马迹,桑南衣并不聪明,多半只是气急攻心,才胡乱猜测。
闻妙芙心稍定,接着眼里浮现几分愁绪,眼眶说红就红道。
“自是身不由己,南衣,你我情同姐妹,我本不该插进你和简公子之间的婚事,但却出了这样的事,一个女子名声受损,这便如天塌一般的头等大事,南衣,我本也想着去庙里削发为尼,不让你我二人多生嫌隙,但奈何母亲以死相逼,我也只能接受简家的安排。”
闻妙芙轻抿唇瓣,又道。
“可你放心,我对简公子并无情意,嫁入简家后,我便自理一个佛堂,潜心修佛,不会打扰你和简公子,你若得空,也可时常来看看我,我二人还能像以前那样做最好的姐妹,不会因为简公子就影响我二人的情谊。”
桑南衣听完闻妙芙的话,倒是难得多看了闻妙芙一眼。
闻妙芙本就长着一张乖巧文雅的精致脸蛋,也是长辈最为喜欢的长相,看着毫无心机,真心实意,好似真的在为桑南衣考虑一般。
但现在的桑南衣并不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姑娘,而是经历过朝堂上更为深沉的尔虞我诈的“大梁第一帝师”桑南衣。
闻妙芙这点伎俩,虽已然在同龄人中算是炉火纯青,但放在桑南衣眼里压根不够看。
不过是“以退为进”,先博取她的同情,缓和两人的关系,至于真嫁入简家后,闻妙芙兴许还真会搞个佛堂出来,但也只是为了维持她的人淡如菊,不争不抢的受害者形象,博取简家的同情,外界的同情,然后慢慢恢复名声。
若她真想一辈子守着佛堂,闻妙芙又何苦苦心设计嫁给简从安?
虽同桑南衣看到的未来不同,但她约莫猜到闻妙芙为何想嫁入简家。
闻家并不是京师老牌世家,也不是寒门新贵,而是依附于闻妙芙父亲的妹妹,当朝宠妃闻贵妃起势。
闻贵妃同现在的皇帝年少情谊,恩爱了十余年,其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,闻妙芙的父亲官路一路亨通,最风光的时候做到了一品太傅之位,便是京师底蕴深厚的各大世家,都要给闻家几分薄面。
然伴君如伴虎,闻贵妃恃宠而骄,被当朝皇帝发现暗害皇子,当朝皇帝盛怒之下,将闻贵妃打入了冷宫,闻家也跟着被贬官,过段时日便要去那穷苦的青州。
闻妙芙出生之时,闻家已然走向风光,她自幼就是被“众星捧月”着长大,说一声“天之骄女”不为过。
眼下让她去穷苦偏远的青州,远离京师的繁华,而且以她现在的家世,她的婚事兴许只能从青州那群商贾小官里挑,这让曾为“天之骄女”,风光时更是被京师名门世家想要求娶的闻妙芙如何能接受。
她想留在京师,重新过回以往的风光日子,必然要从京师四大世家中里挑一个人嫁。
但其他三大世家,明家和公孙家对于自家儿孙保护极好,根本不会让闻妙芙近身,且闻妙芙过往骄傲,同明家和公孙家两家的公子,也没有太多的交情,而京师第一世家的左家……
桑南衣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清隽背影。
——左意生。
这个名字在桑南衣心头轻轻扫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