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惜昭一瞬间仿佛失去所有感知,“从未告知其忠蛊一事,从未告知其忠蛊一事......"响彻她的脑海。
再加上快马加鞭冲回风塔,思结麒正派一众人搜寻。
“温承岚呢?!不是说好除我来,谁也不能见他吗?”思结麒第一次见元惜昭这样失态,用甚至带着恨意的声音对他说话。
他垂眸道:“是我疏忽,他自己逃出去了。”
思结麒甚至来不及多言一句,多看她一眼,就见转身之间,她眼中痛色抑制不住流下,飞奔而去......
夜色沉沉,压得元惜昭几乎难以喘息。在边域的沙漠戈壁度过了无数个夜晚,就算是知道自己父亲元兆的利用之心,经历了所救之人许诺的污蔑背叛,都不及此刻绝望的万分之一。
她一身沙尘,即使跌下马数次,还是不减其速,向最高的山丘奔去。马蹄声唧唧,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,密不透风,所有事物都困厄其中。
“吁!”奔上戈壁山丘,一声令下,马蹄前扬,缰绳上已有斑驳的血迹。
元惜昭死命地拽住缰绳。马方一稳住,她就连忙拿出窥筩(古时望远镜)看星象。大漠辽阔夜幕上发着微光的繁星,是她紧握的救命稻草。
元惜昭全心全意全寄托在找到温承岚,从前背的无数卦书随着眼前星象的呈现,在脑中高速掠过运算。
心中暗暗有了计较,她还是又拿出蓍草茎,一闭眼将它剖开,对着星光查看着它分离时的形状(参考:蓍草茎剖开后分离时的形状来预卜休咎)。
从前她占星多不会再用预测验证之法,可当下她尽己所能,只求天意能庇佑她半点……
“阿岚,这天下,我定要你与我共览,你会平安的。”元惜昭默默一念。
“驾!”缰绳一震,元惜昭骑着马朝着卦算的方向全力冲去。
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,突然前马蹄一滞,显然是拌到了什么东西。
元惜昭再次跌了下去,一揉眼,就瞥见马蹄后黑黢黢的两团。
她迅速爬起来燃了火折子,拿着玉衡弓靠近,定睛一看,是两具狼的尸体。
周围的沙土上向一个方向蔓延开来许多血迹。元惜昭觉着她的心也被浸入了这些血中,再被寒风吹得,结了冰冻结了。
她木然地循着血迹向前走着,直到又看到一具狼的尸体,而那头狼的獠牙间是浓烈的血腥,甚至还有……
元惜昭想抛却一切杂思坚定向前走去,可她的腿一时就定在了那里一般。
不敢想,她不敢想那些一路浸透了黄沙的血,除了是狼的,是不是还是……明明她计划好了一切,绝对不会累及温承岚的性命。
她只是想救一族之人,稳一方之乱,有何过错?为何老天要开那么大的玩笑!
元惜昭嘴角一抽,反而笑了起来,只是无一不是悲凉和苦涩。这是因果报应吗?
深吸一口气,拖着沉重的步伐,她继续沿着血迹继续向前。
终于在一方戈壁之后,隐隐看到一个身影瘫倒在沙地上。
她狂奔而去,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,即使心中已有了无数呼告,她以为短短一日,她已痛到麻木。
可当火光照亮那人狼狈不堪毫无生气的脸上,她还是感到了锥心之痛,瞪大的眼中布满血丝。
“阿岚……我来了。”好半天,元惜昭嘶哑的声音从冲出哽塞喉咙。
温承岚胸前的箭伤裂开渗出的血染红了衣襟,青白色的衣间血迹斑驳,已数不清看不出有多少伤口。
目光下移,元惜昭呼吸一窒,手颤抖起来。只见温承岚的下身双腿一片血肉模糊!
大漠黄沙,黑云低压,元惜昭跪坐在温承岚身前,向空中连发三发火信,她一个人不能安然转移温承岚。
殷红的血刺得元惜昭视线模糊,她额间冷汗涔涔。泛白指尖才碰到温承岚的腿部,就一颤脱开。
她紧咬着唇间,丝丝甜腥在口中蔓延,她才下狠下心,想办法剥离着他黏在伤口上破碎的衣料。
即使她已经万分怜惜,但是每一次动作,温承岚本就微弱的气息都会随之一颤。
温泪沿着元惜昭脸颊坠落,融入血水中。她慌忙半仰着头拭了泪。
处理好左腿后,隐隐看到右腿破碎的白骨刺出。元惜昭浑身一僵,再也难忍心伤。
此时此刻,她既庆幸自己从小习医,能帮温承岚及时处理伤口。她又痛恨自己懂医,以致于她清楚地知道,这样的伤势,定然会留下病根,甚至……甚至恐不良于行。
“阿岚,恨我吧,从今往后,你都只会恨我了……”元惜昭无意识地念叨着,手间继续处理着伤口。
元惜昭随身携带整整一瓶尚好的金疮药都用完了。想办法包扎固定好温承岚腿部,又俯身给他干裂泛白的唇间渡了几口水。
余光瞥见温承岚一手间滑落的匕首,还有他按在胸前已浸满血污的锦帕。
蓝青色手帕上,出自她手蔼蔼山岚,相思红豆都被血染得面目全非。
她收了匕首,又将那锦帕抽出,狠狠攥在自己手中,轻靠在温承岚身旁。
手腕间双鸾点翠镯也仿佛片刻失去了玉泽,元惜昭双眼空洞,“我说过我会护好你……”
“真是可笑”她半哭半笑道,“是我天真,是我自妄,最终你受的伤都和我脱不了干系!”
寒风呜咽,温承岚失血,很易失温,元惜昭将两层外袍都脱了轻覆在他身上。
有那么一瞬间,她脑中已上演一番,将温承岚那匕首插入自己心中,似乎也不错。
这时却惊然看见温承岚嘴间翕动,只是过于虚弱,发不出什么明晰声音。
可这也足够元惜昭看着他微动口型就辨认出他说什么。
翻来覆去,不过一个“昭”字,若是连起长久的间隔,不过“昭昭”二字。
元惜昭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和痛苦,泪水如决堤般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