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甚至有时候,” 我看着赵悦然那被长发遮挡的侧脸,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,“还是去个世外桃源,男耕女织,来的更简单,更快乐。”
这番话与我之前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似乎触及了某种理想化的、遥不可及的幻境。
然而,我很快便收回了这种短暂的“温情”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,直勾勾地盯着赵悦然,仿佛要将她从那自我封闭的世界里拽出来。
“赵同学,” 我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,“你……有什么想要的东西?”
这个问题,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,希望能激起哪怕一丝涟漪。是权力?是复仇?是母亲的安全?还是……仅仅是逃离这一切的自由?
面对我这突如其来的、直指内心的问话,赵悦然那死寂般的身体,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。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,紧握的双拳似乎又攥紧了几分,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。但她的头依旧低垂着,长发如瀑布般遮挡着一切表情,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发出。仿佛这个问题触及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痛楚和空茫——她曾经或许有过渴望,但现在,一切都已化为乌有,连“想要”本身,都成了一种奢望和痛苦。
旁边的汪诗雅,在听到我对赵悦然说话时,立刻屏住了呼吸,紧张地观察着。我那番关于社会和付出的言论,也深深刺痛了她。当我问赵悦然想要什么时,她也不由自主地在内心问了自己一遍,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和对现状的依赖所淹没。她看着赵悦然那毫无生气的样子,心中既有一丝怜悯,又有一丝庆幸——庆幸自己至少还能通过“付出”来换取一些东西,而不是像赵悦然这样,或许连付出都失去了意义。
包间内再次陷入沉寂,只有空调微弱的送风声,以及赵悦然那几乎细不可闻的、压抑的呼吸。
我的目光没有离开赵悦然,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,反而像是对着一个需要耐心教导的学生,继续着我的“说教”。
“人活着,总得有个目标,” 我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发出规律的嗒嗒声,像在打着节拍,“不然,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?”
我微微向后靠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回忆,又或许是刻意营造出的沧桑感:“以前,我也觉得活在当下,及时行乐挺好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想玩哪个女人就玩哪个女人。” 他瞥了一眼汪诗雅,后者立刻紧张地低下了头。
“但说实话,我摇了摇头,语气变得低沉,“那样的快乐,太短暂了,像烟花一样,过后只剩下空虚。填不满心里的窟窿。”
我重新坐直身体,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悦然:“我现在需要做一些事情,一些……更有意义,或者说,更有挑战的事情。而要做成这些事,光靠我一个人不行,我需要一些人的支持。”
我的手指指向赵悦然,虽然隔着空气,却仿佛带着实质的压力:“赵同学,你很聪明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你也很漂亮,这一点,瞎子都看得出来。” 他顿了顿,加重了语气,“你有你的价值,很大的价值。”
“既然如此,”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,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质问,“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一块木头呢?任人摆布,毫无生气。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?嗯?”
这番话,软硬兼施,先是试图引起共鸣,描绘一种看似更“高级”的追求,然后直接点出赵悦然的“价值”,最后毫不留情地批判她当前的“木头”状态,试图激起她的反应,哪怕是愤怒或者是不甘。一般情况下这都很有效,我暗想。
这一次,赵悦然的反应似乎比之前明显了一些。当我说到“行尸走肉”和“木头”时,她那一直低垂的眼睑似乎颤动了一下,苍白的嘴唇也抿得更紧了。被长发遮挡的脸颊上,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肌肉抽动。她紧握的双拳,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肉,留下深深的印痕。这是一种被刺中痛处的本能反应,是残存的骄傲和自我意识在无声地抗议,尽管她的精神依然被巨大的绝望和麻木所笼罩。但她依旧没有抬头,没有说话,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外界的侵入。
汪诗雅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,又有些莫名的感触。我的话仿佛也说中了她自己。她选择依附我,固然是屈服于我那特殊的能力,虽然卑微屈辱,但似乎也算是有了一个“目标”——获得晋升,获得更好的生活,取悦这个强大的男人。相比之下,赵悦然现在的状态,确实如同行尸走肉,令人心生寒意。她看向赵悦然的目光中,怜悯减少了,反而多了一丝隐秘的优越感和对自身选择的肯定。她更加挺直了腰板,仿佛在向我展示,自己不是一块“木头”,而是有“价值”的、听话的“支持者”。
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赵悦然那细微的反应,虽然微不足道,但至少证明,她并非完全没 有感觉。我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勾了勾。
冰封的湖面,似乎……裂开了一丝缝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