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屿带着露露来的。
砖瓦窑用土,量大。
在渡东庄和崖头下庄交界处挖出一陡壁悬崖,高五六米,宽几公里,呈锐角直插进一片黄土地,在孩子们眼里,无疑是天险绝壁。
绝壁下有一直角处,继人工后形成天然大坑,那是太阳365度转圈也照不到的地方,雨季积攒的水,在冬天结了冰,成了两村相争的滑冰场。
他们走到坡边,往下看,露露吓得连连后退,扒起的土块滚落下去,反出一声回响。
尘屿瞬间激昂,定要找个最高、最陡、且没有任何滑动痕迹的地方“出溜”滑下去。
尘黛恐高,定要选最矮、最粗糙、且已经布满滑痕的地方一点一点挪下去。
姜娜和尘英不像尘黛如此四肢不协,但也没尘屿那样胆量过人,定了中规中矩一条道。
“李明澈,你走哪?”尘黛问。
“我无所谓。”
“那你抱露露。”
“……”
几人加起来,尘黛占了大头,总共经历八十一难后,终于在底部汇合。
起初,他们只在冰面外沿试探,脚尖点出第一步,脚面压出第二步。
李明澈捡起冻硬的土块扔到中心,砸起的白色冰屑四溅,李明澈和尘屿一对视,慢慢朝中心移去。
尘英和姜娜跟在后面,尘黛和露露在最后。
露露一上冰,四只爪子朝四个方向滑去,劈叉打的比穿了溜冰鞋还顺畅,“嗷呜~”一声,趴在那,无论如何喊、拖、抱,它都不左不右不上不下一动不动。
“我陪它。”尘黛主动请缨,她预见自己很有可能比露露摔得更惨。
忽然“咔嚓”一声,他们还未寻仔细声音来源,尘屿就扑通掉了进去。
“啊!”几人同时发出惊叫。
“快来拽我~”尘屿在冰窟窿里喊,声音被极度恐惧和如刀冰冷挤压的发颤。
幸好水洼不深,能露出肩膀,靠得最近的李明澈赶紧绕到未裂那边,去拽尘屿,手刚抓在一起,一发力,“扑通”李明澈也掉了进去。
窟窿大的已将周围碎成冰块,姜娜和尘英脚下也迅速展开裂痕。
“救命啊。”尘英呼叫中带出呜咽,双腿哆嗦,一动不敢动,但四下杳无人烟,声音被风消了一半,被高高的坡壁挡的声息全无。
“尘黛,你看看上面有没有绳子。”姜娜也纹丝不敢动,呼吸粗重道,本来就白的脸,连冻带吓更白了。
尘黛连滚带爬火速上岸,可周围除了土便是土。
“尘黛,你推大冰块过来,我们扶着冰爬上去。”李明澈喊。
尘黛速即又手忙脚乱回身下场,去推冰。
“别找边上薄冰,找块厚冰,那~”李明澈从水中捞出沉甸甸的胳膊,指向尘黛旁边,喊道。棉花泡水,刺骨寒风搅动刺骨冰水倒灌进袖口,虽已身陷冰中,仍冷得往骨头里再扎一下,疼。
“你还真能挑三拣四啊。”尘黛踩厚冰推厚冰,不顾湿了半截袖子与裤腿,但求生本能已经暂时压制住了寒冷。
“尘黛,你走那,还有那~快点啊~啊~”尘屿也指挥着心慌意乱、眼花缭乱的尘黛。
冰封的寒意被他一脚踹破,如同闯进了冰针窝,此刻尘屿每寸肌肤都在被针灸,感觉再晚一秒,生命就被冻结了。
尘黛使出牛力,将大冰块推过去,但实际她能推动的冰块也并能承重一个和她同样大小的人,但好在借力,能往外走。
姜娜和尘英站住后,脚下的冰未再裂开。她们在李明澈的指挥下,慢慢趴下,匍匐爬上了岸。
“我知道今天为什么没人来玩了。”李明澈道,吸满冰水的棉袄棉裤,在穿过旷野的寒风中发出咔嚓咔嚓结冰花的声音。
尘黛忍不住笑起来,那种心脏跳得很快、怎么止都止不住的劫后余生的笑。
“笑什么,你是没掉下去。”尘屿说完,无厘头般也跟着大笑起来。
“你们还能笑啊?不会挨揍吧。”未受到实际生理伤害的尘英,担忧道。
“去奶奶家吧。”尘黛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笑的,牙缝里挤出的提议哆哆嗦嗦。
“行,反正我家也没人。”李明澈也哆哆嗦嗦笑回。
“那肯定不能去你家,你家估计比在冰窟窿里暖和不了多少。”尘屿哆哆嗦嗦道。
李君儒白天在砖瓦窑,仲保娥后半夜即到尘黛家,李明澈早晨起床后也来尘黛家,所以白天他们用不着生炉子。
有时晚上也不生,饭屋垒的土炉只需添一把柴火,李君儒就把晚饭做好了,吃完饭早早进被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