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2章 合欢宗
—————京畿道、颍州、费家族地、抱丹台
费叶涗独坐在静室之中,放下手中灵帛时候,目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之色。
勿论是颍州费家当世之主、还是大卫仙朝的孚国公、上柱国,皆不是轻松的差遣,皆耗损着他这所剩不多的元寿。
这老修思虑不得多久,面上疲惫之色更浓几分,身旁的草傀不消人催,即就奉上来一盏参汤。
这紫玉参最是养神精心,但便是天下有数的灵植园之一的御苑里头出产都是不多。偏九川道又久不进奉,是以也只有费叶涗这等位高权重的老臣才能得到卫帝厚爱,岁有常赐。
费叶涗饮得惯了,倒不觉这等珍物有多么神异之处,浅尝两口即就放下,食指在身下玉台上轻叩几下,继而又合目养神,青白二气复现在抱丹台周遭,将这老修衬得愈发高深莫测。
不多时,费东文身着紫袍进来拜见,费叶涗徐徐睁开双目,内中锐芒竟将前者这位经年金丹都刺得微微侧目。
“拜见老祖,”费东文诚心拜道,费叶涗不做寒暄,只召来一缕清风,将手头帛书赐予立于台下的前者一阅。
待得费东文看过之后,费叶涗也不多话,只开门见山道:“东文,你怎么看?”
“这天勤老祖属实神武!”费东文思忖半天,如是讲道。
“哈哈,”费叶涗面生笑意,倒也不介意费东文言辞闪烁,只淡声道:“这是自然,便数整个大卫仙朝,老夫也寻不出来能有几个元婴之下的人物,能与阿兄相匹。只是.老夫却也不晓得阿兄为何会如此卖力?”
费东文只是颔首称是,不做应答,费叶涗晓得前者不敢责备长辈行事,便也不做强求,只是继而言道:
“罢了,倒也无妨,左右阿兄晓得轻重,到底未有伤到金风青性命,不然与裂天剑派那里,怕还有好大手尾需得收拾。”
言到此处,费东文亦应和了几句。其与行事张扬的费天勤有所不同,做事求稳。
依着费东文本心来看,三汀州一役是月隐真人要与大卫仙朝真正做投名状的一场表演赛。勿论是费天勤所率的应山军、还是束正德手中那不足一都之数的大卫禁军,实在不消如此用命。
事实也印证了其之想法,松阳子与卫帝显是早有默契。金风青甫一狼狈而走、山北诸家局势方才大坏,便就有人传旨下来要得双方罢战。
至于交战双方为了这块已然残破的灵土殒了多少性命,自不在这两个大人物的考虑范围之内。
这其中是有什么内情,费东文自是也难猜得。整个费家或也只有叶涗老祖晓得一二,不过不到合适时候,当也不会与他这个小辈言讲。
不过具体事宜猜不清楚,但依着费东文想来,倒也不会出了“各取所需、蛇珠雀环”这几个字眼罢了。
毕竟这回便连上了太渊都纠魔司总理衙门万魔榜榜单前十的闻风子,也可以随着山北诸家躲进裂天剑派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。
现下看来,大卫仙朝过往为了搜寻此人、收其性命而付出的那么多人力资粮,自是多少有些讽刺。
不过仙朝暗弱,从前因了匡琉亭结成上品金丹,卫帝冒了天下之大不韪,破灭两河道血剑门道统之事,漫说灭卫一党尽都震怒不已,便连保匡一党,甚至中立门户亦大都殊为不满。
天下三十三处元婴门户虽然因了各自利益所求不同、以至各自结党营私,但是却也少有如山北道五姥山一般,一门心思企望着匡家宗室重新振作的人家。
能似关东道合欢宗、凉西道青玉楼在明面上亲附仙朝的势力便算难得,这道理却也不难想通,任谁都难喜欢太渊都那位重新成了真正能乾纲独断的天下共主。
大卫太祖失陷在上古禁地里头的年头虽不能算短,但各家真人可是没少听宗门师长、族中先辈所述的那些悲惨境遇,那层笼罩在诸家头上的阴影才散开不久,任谁也不会企盼它重新回来。
是以裂天剑派此番的表态,当也不止是他一家的意思,卫帝投鼠忌器,暂放了闻风子与山北诸家性命,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罢了。
费东文思虑不得太久,便就又听得费叶涗在旁开腔:“阿兄说它有急事要回颍州一趟,耽搁不得,待得与月隐真人将山北之事料理清楚过后,即就要暂放下秦国公府的差遣。
老夫晚些时候再去信问一问它,看看它停留多少时候,若是太久了,东文你便将手头事情尽托付于南希,替阿兄去秦国公府做事。”
“是!”费东文当即应命,费叶涗要讲之事都已讲清楚了,正待要前者退出抱丹台,只是手才抬到一半即就又放下来,又补了一句:
“合欢宗入山北时候已定,绛雪真人将率领四季部中的七位上修、一十二名丹主、三百真修、五千练气入驻三汀州修行,好为秦国公厘清地方所用。出发之日当是在旬日过后,你自去府库备份厚礼、亲送至关东道孽海境,以为程仪。”
“是!”
待得费东文退出抱丹台后,费叶涗刚要继续合目调息,倏然又眼皮一抬,看着身旁恭敬侍立的几具草傀,怅然一叹。
有许多言语,除了费天勤这位阿兄之外,亦就只有面对这些死物时候才能说得了。
费叶涗念到此处,低喃言道:“投注匡琉亭定算不得错,但今上失之宽仁、魄力不足,只指望一个匡琉亭力挽狂澜、扶大厦之将倾,或是还单薄了些。”
他念头一动,身后影壁上悬挂着一幅仙朝舆图即就徐徐展开。
眼见得山山水水栩栩如生、叶叶笔笔传神。舆图上错综繁杂的各家分列诸道,似是编成了一张坚韧蛛网,将孤零零地立在腹心之地的太渊都囊括其中。
费叶涗洞悉人性、阅历颇深,却也为匡家宗室寻不出什么路来。直到又过了许久之后,他才将眼神落在云角州与澜梦宫地方游走不停。
“嗯,只要外海那位.匡家宗室当就能保,师父曾与我讲,那处上古禁地之中或是出了什么变故,但却绝无可能困得住太祖,兹要是魂灯不灭、兹要是魂灯不灭”
费叶涗喃喃一阵过后再不开腔,空荡的洞府之中除了几具草傀的洒扫之声外,即就再无声响。
————三汀州、木艮山
三汀州因了一道仙影石投来的虚像即就平静下来,山北诸家固然不服不忿,却也只得弃了安身立命不晓得几代人的族地、山门,随着闻风子这位狼狈真人远赴关西道。
此役他们与五姥山一方战得不算漂亮,灭卫一党的诸多动作都未开始勾连起来,这场蓄谋已久的造反之举即就险些覆灭。
若不是裂天剑派作为中人从中转圜,说不得好些人家道统都几要覆灭了。
不过便是他们去了关西道将来若何也是难说,那等膏腴之地的土族、宗门便算比边地出身的门户要少了些狠辣,但依着千百年来充裕许多的资粮,底蕴确要高出后者许多。
便算有裂天剑派为山北诸家背书,关西道本地势力对于这些外地来抢食的客修是何态度,亦还犹未可知。
不过这却不是属于胜利者一方的康大掌门需得操心的事情,他才从费天勤那儿磨了许久,终于使得这鏖战许多、消耗不小的老鸟大为不耐,便许了个恩典。
毕竟与应山军这等不能轻动的队伍而言,青玦卫虽然颇有些亮眼之处,但却远称不上不可或缺。
费天勤本意是想着要康大宝率着队伍继续待些时候,以备不测。
不过后者显然没有这份心思,此行勿论是收得的大笔资粮、还是门下弟子们收得的大笔历练,都已足够丰厚,也是时候及时返还本山了。
毕竟费天勤这老鸟顾忌体面,作为客军,无有参与五姥山正要开始的拨乱反正之行的意思。
毕竟五姥山这番靡费不少,非但失了三汀州这处山北道的菁华之一,手下附庸门户的实力亦跟着折损不少,正待要取偿于别家。
目标自是那些自以为两不相帮、便可置身事外的门户,这些大族过往时候或有不少错综复杂的关系牵连,或要令得月隐真人这位元寿不多的元婴真人都要稍有忌惮。
但现下携着秦国公虎皮、大胜之威,他自是可以大刀阔斧地在山北道将其眼中那些脓疮一一拔除。
依着费天勤想来,这老儿盯着那些门户的家当当是都绿了眼了,费家若是在这时候掺和一手,这份人情却要淡了许多,殊为不美。
月隐真人有没有对这老鸟举措心生好感康大掌门却不晓得,后者本人倒是对费天勤所为不全赞同。
因了同为客军的束正德显然便就无有那么多无用心思,这些日子尽在山北道行那抄家灭门、反攻倒算之事,令得禁军上下荷包鼓起、无不满意。
既然无有便宜可赚,康大掌门便也不愿意率领弟子继续久留在山北地方。
此战青玦卫表现得足称出色,至少要比此前被颇为看好的云威郑家好上不少,费天勤允其所请,倒也不会犯众怒。
除了青玦卫要回转之外,身处法州的康昌懿也传来了随储嫣然清平地方的重明盟各家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