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靖额头触地,指尖深深抠进青石板缝,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。他不敢抬头看石矶娘娘眼角那抹讥诮的笑,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风箱般漏出:“娘娘明鉴,我儿已然认错……”
"认错?"石矶娘娘拖长尾音,鎏金护甲叩击着座椅扶手,发出清脆声响。
她斜倚在雕花紫檀椅上——那椅子是方才一名眼尖的天兵见状,慌忙用法力凝结出的鎏金座椅,椅背上还雕着展翅凤凰,栩栩如生——绣着九凤朝阳的裙摆如血色涟漪铺展。
"行刺天妃之罪,岂是一句"认错"便能揭过的?"
殷氏膝盖重重磕在地上,顾不得掌心碎石硌得生疼,膝行几步到石矶娘娘脚边,青丝散落遮住泪痕:"娘娘慈悲,哪吒年幼不懂事......求您看在他一片赤诚,饶了他这一回......"她的声音哽咽,尾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。
张君往前半步,玄色战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腰间唐剑无风自动:"李靖,你们李家可搞清楚身份?娘娘乃陛下亲封天妃,代表天帝威严。你儿子挥枪相向时,可曾想过今日?"
李靖喉结滚动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他当然知道,按天规哪吒此举足可诛灭九族。
李靖很生气,但是没办法,要是张君真的按照天规来做这是可以诛他们李家九族的,而且他也只是太乙金仙后期,张君是大罗金仙,张图奇更是准圣修为,他也不是对手呀。
他看着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儿子,看着殷氏后背渗出的血渍,那些官场圆滑世故突然碎成齑粉。
他抬头,正对上石矶娘娘似笑非笑的目光,那目光像钝刀,一下下割着他的尊严。
"扑通"一声,李靖直挺挺跪下,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:"娘娘!李某愿以身为奴,为娘娘牵马坠蹬,只求您开恩放过犬子!"
殷氏浑身一颤,伸手想拽住丈夫,却被张图奇一道法力定在原地,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靖重重磕头,血珠顺着额角滑进眉毛。
哪吒咬碎后槽牙,铁锈味在舌尖蔓延。他看着父母为自己卑躬屈膝,看着石矶娘娘翘着的脚尖碾过父亲的尊严,突然想起当年在陈塘关,自己举枪挑翻龙宫太子时的意气风发。
那时他以为天地万物皆可踩在脚下,却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要看着双亲为自己跪得如此卑微。
"当牛做马?"石矶娘娘突然笑出声,抬手招来侍女递来鎏金手炉,慢悠悠暖着手,"李靖啊李靖,你当本宫缺人使唤?"她指尖拨弄手炉上的宝石流苏,"当年你儿子用乾坤圈砸我童子时,可曾想过今日?"
空气里响起"咔嗒"声,张君捏碎袖中火符。赤红色火焰在掌心凝聚成鞭,噼啪爆响中卷起点点火星。
两个天兵上前将哪吒抓住,殷氏瞳孔骤缩,想扑过去却被定身术捆得死死的,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。
"慢着!"哪吒突然抬头,琥珀色眼眸燃着死灰般的光。
“要罚便罚我一人,与我父母无关!"他挣扎着推开按住自己的天兵,却因重伤踉跄着摔在石矶娘娘脚边。
石矶娘娘挑眉,用绣鞋尖勾起他下巴:"哟,三太子这会儿倒硬气了?当年烧我时的狠劲呢?"她突然甩袖起身,金步摇上珍珠簌簌掉落,"九殿下,既然三太子这么想念当年的滋味,便替本宫好好"招待"他。"
张君领命,火鞭在掌心挽出花来。那火鞭看似火焰凝成,实则裹着精铁内核,挥动时带起尖啸。哪吒闭眼瞬间,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,听见父亲压抑的抽气,却没听见自己的求饶声。
第一鞭抽在后背,他以为会疼得叫出声,却只有刺骨灼热。火鞭如活物般顺着脊椎游走,鳞片般的火星钻进伤口,将肌理一寸寸灼成焦黑。第二鞭落在右肩,他闻到自己皮肉焦糊的味道,混着殷氏的哭喊声,在鼻腔里结成血块。
"数着,"张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火鞭第三次扬起,"这一鞭,替天妃讨回彩云童子的伤。"
"啪!"
第三鞭抽在腰侧,哪吒闷哼一声,感觉肋骨像是断了两根。他咬着舌尖,尝到血腥味在喉间蔓延,却硬是没让自己喊出声。
他想起金光洞里,师傅教他练火尖枪时说的话:"哪吒,真正的强者,要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。"
"这一鞭,替天妃讨回当年的灭身之仇。"
第四鞭抽在腿骨上,他听见自己腿骨发出"咔嚓"脆响,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重重摔在地上。
殷氏的哭声突然变了调,像是被人掐住咽喉般戛然而止——张图奇不知何时解了她的定身术,却又用法力堵住了她的声带。
李靖趴在地上,指甲抠进青砖缝里,眼睁睁看着儿子后背的铠甲碎成齑粉,露出下面焦黑蜷曲的皮肉。
那些伤痕像蜿蜒的蛇,顺着脊椎爬上后颈,在阳光下泛着油光。
他想冲过去抱住儿子,想掏出玲珑宝塔砸烂这一切,可抬眼看见张图奇似笑非笑的眼神,所有念头都化作喉间的血沫,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"第五鞭,"张君的火鞭滴着火星,在半空划出猩红弧光:"替父亲教一教你,什么叫做君臣之礼。"
这一鞭抽在天灵盖上,哪吒眼前骤然炸开金星。他感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,糊住睫毛,却倔强地不肯闭眼。
他看见石矶娘娘倚在那把由天兵变出的鎏金椅上嗑着瓜子,椅背的凤凰雕纹在阳光下投下狰狞阴影,看见张君手腕翻动时火鞭带出的残影,看见父亲佝偻的脊背在颤抖——那是他第一次觉得,父亲的背影像座塌了一半的山,再也撑不起任何风雨。
"够了!"石矶娘娘突然抬手,指尖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。
"本宫乏了。"
张君停手,火鞭在掌心化作齑粉。哪吒瘫在血泊里,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像破风箱,一下下扯着胸腔里的碎骨。
殷氏终于能动,连滚带爬扑过来,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撕烂自己的裙摆,想替儿子包扎伤口。
石矶娘娘起身,绣鞋碾过哪吒伸出的手:"李靖,今日便先留你儿子一条命。"她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家子,"不过——"她顿了顿,鎏金护甲划过哪吒焦黑的脸。
"你儿子行刺本宫,这件事可没有那么容易算了,来人呀将哪吒打入天牢,李靖你自己将他压入天牢。"
虽然儿子没有拿回来,但是目前看来,命也是保住了。
李靖趴在地上,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破碎的"谢娘娘"。
看见石矶娘娘的裙摆扫过儿子的血渍,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红痕。
他想记住这道红痕的形状,却在抬头时看见张君居高临下的冷笑——那笑容像极了当年在云端俯瞰人间的玉帝,带着上位者对蝼蚁的绝对碾压。
"滚吧。"张君踢了踢哪吒的肩膀,转身时披风扫过殷氏的脸。
李靖颤抖着抱起儿子,触到他后背溃烂的皮肉时,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。
殷氏踉跄着扶住他的胳膊,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路过石矶娘娘时,李靖听见她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"记住了,你们李家的命,现在是本宫手里的蝼蚁。"
走出南天门时,夕阳正将天边染成血色。哪吒趴在父亲肩头,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,忽然笑了。
那笑声混着血沫,惊飞了檐角几只寒鸦。他知道,从今天起,那个在陈塘关意气风发的三太子死了,活下来的,是一个连抬头看天都会疼的懦夫。
而石矶娘娘站在南天门上,看着李家三人踉跄的背影,嘴角微微笑起,她伸手拨弄发间金钗,那是玉帝今早亲自为她戴上的。
阳光落在钗头的珍珠上,折射出七彩光晕,像极了当年哪吒风火轮带起的火星——只是如今,那些火星再也烧不到她半分。
"九殿下,"她转身时裙裾飞扬,身后那把由天兵变出的鎏金座椅正缓缓消散为光点,"今日之事,记得回禀陛下。"
张君抱拳:"姨娘放心,父皇自会知晓李家的"忠心"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