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临风捏碎传讯玉简时,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。玉简碎裂的清脆声响里,他听见远处演武场传来的争执声——那本该是每日卯时准时响起的兵刃相击声,此刻却混着怒骂与质疑,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刮擦青石板。
一、裂痕
三日前,青冥宗的议事殿还燃着暖炉。十七位峰主围坐的圆桌上,灵茶蒸腾的雾气里,楚临风作为掌门,正用玉筷拨弄着沙盘里的朱砂标记。南疆魔修的势力范围又扩张了三寸,在地图上洇开一片不祥的暗红。
"诸位,"他的声音沉稳如旧,"魔修欲夺血魂花的消息已证实,我意派天玑峰与玉衡峰..."
"凭什么又是我们?"天玑峰主孟苍梧突然拍案而起,腰间佩剑发出清越的鸣响,"上月秘境探路是天玑,前日军需押运也是天玑,合着我们峰的弟子都是铁打的?"
楚临风抬眼,看见孟苍梧额角暴起的青筋。这位老友的鬓角不知何时已染霜色,记忆里那个在剑冢与自己比剑三天三夜的少年,此刻正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,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。
"苍梧,天玑峰战力最强..."
"最强就该当冤大头?"玉衡峰主苏晚晴冷笑插话,指尖抚过鬓边的赤金步摇,"我听说天权峰的藏剑阁新得了上古剑诀,怎么不让他们的金衣弟子露露脸?"
天权峰主李墨轩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,闻言抬头,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情绪:"苏峰主说笑了,我峰弟子向来只习文不习武,若要上阵杀敌..."他顿了顿,"不如劳烦开阳峰的驯兽师们,反正他们与妖兽为伴,倒省了与魔修打交道的麻烦。"
开阳峰主陈月白的脸色瞬间阴沉。这位总是抱着药篓的温婉女子,此刻捏碎了手中的灵草,汁液在掌心染出青黑痕迹:"李峰主是想说我峰与妖邪为伍?别忘了,贵峰去年还曾用妖兽内丹炼丹..."
争吵声如潮水般漫过殿梁,楚临风按住眉心。他看见殿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,檐角冰棱折射的光碎在众人脸上,将每张熟悉的面孔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二、猜忌
裂痕一旦出现,便如春雨后的藤蔓,在暗处疯狂生长。
次日,楚临风在演武场看到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:天玑峰弟子与天权峰弟子正扭打在一起,前者腰间缠着代表战死同门的白绫,后者衣襟上沾着疑似药粉的青斑。人群中央,孟苍梧的亲传弟子握着染血的匕首,刀尖指着李墨轩座下大弟子的咽喉。
"他们偷换了我们的 healing pills!"天玑弟子的怒吼里带着哭腔,"青璃师姐就是因为吃了那些假药...你们这群畜生!"
"血口喷人!"天权弟子的眼镜已碎了一只,眼神却狠厉如刀,"分明是你们眼红我们新学的剑诀,故意派弟子装受伤试探!"
楚临风挥袖震开众人时,余光瞥见苏晚晴的身影在廊柱后一闪而过。她耳坠上的赤金凤凰随着动作轻晃,尾羽扫过墙面,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焦痕——那是玉衡峰独门火术的痕迹。
当晚,传讯玉简在掌心跳得发烫。陈月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:"掌门,我的驯兽笼...一夜之间,三十只雪羽雕的舌头都被割了。"她哽咽着,"它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求救的鸣叫..."
楚临风站在窗前,望着漫天星斗。他想起三个月前,魔修突袭藏经阁时,正是这三十只雪羽雕冒死传讯,才让宗门免于浩劫。指尖摩挲着袖中残留的玉简碎屑,他忽然摸到一丝异样的凸起——那是某种符咒的纹路,与今日演武场血迹里发现的残片如出一辙。
三、背叛
第五日,变故陡生。
楚临风接到急报时,正站在祖师堂内。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,映照得历代掌门画像上的金漆斑驳。孟苍梧的传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意:"掌门!苏晚晴...她带着玉衡峰弟子投奔魔修了!"
玉简里传来剧烈的震动,夹杂着刀剑相击声与魔修特有的阴鸷笑声。楚临风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。他忽然想起苏晚晴昨日独自来找他时的模样,那支赤金步摇换成了素银簪子,眼底有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"掌门可曾想过,为何魔修总能料敌先机?"她当时说这话时,目光落在祖师堂的剑架上,"有些真相,远比背叛更冰冷。"
等楚临风赶到断崖时,只看见孟苍梧跪在血泊里,胸口插着半柄断剑。玉衡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,残阳将"青冥"二字染成暗红,像一道渗血的伤口。苏晚晴站在崖边,赤金步摇重新戴回鬓边,衣袂翻飞间,露出颈侧新纹的魔修印记。